段仔慢悠悠地走過去,他感到疑惑,就算這是老板的兒子,那他喊著裡麵的哥哥又是哪來的?
還沒待段仔來得及反應,就見展冠從卷簾處的黑暗裡探出腦袋,一個跨步出來剛好看見段仔。
“回來了。”展冠輕輕地問候了一句,轉而就被那邊的小孩叫過去。
段仔點了下頭還有些不知所措,就見展冠蹲在小孩的身旁陪他玩耍。
“哥哥你看,我說的就是它,”小孩迫不及待地對展冠展示他的發現,“哥哥,這個就是今天我跟你講的那隻小灰狗,我媽媽不讓我養,我還以為見不到它了。”
段仔站在他們身後不遠處,月光透過樹枝斑駁的在他們背後勾勒出一塊塊被割據的光影。
有點發酸,小時候展冠也是這樣對他的。
“哥哥你看它可愛嗎?”小孩的聲音回蕩在段仔的心弦上。
“可愛。”展冠溫和地看著他。
灰狗不停地翻找垃圾堆,環衛工弄完一箱接著一箱,他們蹲在末尾像個發現驚奇世界的孩子。
灰狗嗚咽地把頭埋進垃圾堆裡嗅著,身上的毛擰成一塊塊形成了疙瘩狀,它似乎很癢,總是用後腿蹬上來撓癢。
小孩想要伸手,又猶豫了縮回去抬頭問:“哥哥,我可以摸一摸它嗎?”
“不可以。”展冠拉回小孩的手,不知什麼時候拿出的棒棒糖塞進他手裡,“我可以給你糖。”
段仔在一旁當看眾,突然心裡產生了個想法:他哥偏心!
他看著那小孩拿著棒棒糖開心的蹦噠,這時展冠也站起身轉過來問段仔:“餓嗎?”
“昂。”段仔連想都沒想隻是下意識的出聲,他在自我慪氣,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經搭錯了,他竟然對著孩子吃醋。
但他也想要那顆糖。
展冠端出一碗混沌放到小桌案上,像是已經提前準備好的,段仔撈過來嘗了口,不冷不熱剛剛好。
“這就是你看的小孩?”段仔吃了口混沌看他。
展冠坐在段仔一旁,目光鎖在小孩身上,“老板有事要離開一趟,我剛好路過他就認出我了。”
“所以你就看了一下午?”段仔吃了第二個並把碗往展冠前麵推了推。
展冠“嗯”了一聲,餘光瞥見他推過來的碗,這才掀起眼皮看他,“怎麼了?”他在想是不是段仔吃不習慣,因為這是他親自下廚做的,或許已經被嘗出來味道不對了。
然而就聽段仔說:“我吃不了。”
“……”
“先吃,”展冠又把碗推回去,他指尖交叉像是在思量著什麼,“剩了給我。”
“哦。”段仔其實並沒有吃夜食的習慣,他作息很不規律,平常這個點他要不就是出門拉幫結派的喝酒,要不就是早早躺床上打遊戲到深夜。
隻是他哥回來了,他就得耐著性子表現地像個好孩子。
那邊的小孩跑過來,向展冠舉著糖:“哥哥,你能給我打開嗎?”
展冠接過來拆開給他。
段仔注視著眼前的小孩,看了片刻才問:“小孩,你叫什麼?”
“我叫趙一帆。”小孩圓溜溜的雙眼漆黑發亮,單純活潑又俏皮,他把糖塞進嘴裡,找了個板凳在展冠身旁坐下。
段仔喝了幾口湯,而趙一帆嘴裡含著糖目光一直放在段仔身上,他不由地輕輕拽拽展冠的衣角,小聲問:“他也是哥哥嗎?看起來好凶。”
段仔聽見了,眉頭翹了下瞅他哥一眼,以他哥的金口不知道會說什麼噎死人的話,不過對方是小孩,應該會好的吧。
展冠撩起眼簾看向段仔,嘴角漾起絲笑意,對趙一帆輕聲玩笑道:“他是個壞哥哥。”
段仔:“……”我謝謝你。
“他爹什麼時候回來?”晚風吹的刺骨,段仔拉上了外套領口,最終還是把剩的混沌推給展冠。
展冠看了眼手機十點二十了,又抬頭看向街道遠方,“應該快了。”
“小孩,”段仔盯著趙一帆手裡晶瑩剔透的糖,是橙子味的,他問道,“你知道你爹去乾什麼了嗎?”
“找我媽媽。”趙一帆坐在凳子上晃悠著雙腳。
段仔怔了一瞬,看著小孩的模樣有些難受,小孩不懂,他也不該問的。
展冠拉回段仔的思緒,抬眼瞅向剩的混沌還有一半,“吃飽了?”
段仔點了點頭,不知是不是處於同情心的作祟,他覺得眼前的小孩蠻孤獨的,跟曾經的自己似的,但又比他好得多,因為這個小孩是個獨生子。
展冠拉過來剩得半碗混沌,段仔眼尖利索剛想站起來打斷說:我給你重新拿個勺子吧。
結果話沒出口,腚也沒抬,展冠用著段仔剛剛用得勺子吃了一口。
最終段仔也沒說出這句話,悶悶地噎進了肚子裡。
這有什麼?都是自家人還分你我,段仔這樣想著,兀自消化掉腦海裡莫名出現亂糟糟的東西。
明明在校時男生之間喝一瓶水都不會覺得什麼,這明明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為什麼跟展冠一起用同一件東西卻是另樣的感覺。
因為什麼?因為他是我哥嗎?還是因為我喜歡他?
這太荒唐了!
這些就像一群來路不清的惡魔,硬生生劃開黑幕把他拉出,他做不到坦然,更麵對不了那顆瘋狂肆虐的心。
樹葉被風吹動的沙沙作響,那風一定有穿透力,使段仔打了一陣冷顫,除了風還有小孩追逐灰狗跑來跑去的歡笑聲,這些都像舊得發黃的報紙,一張張地埋沒了這裡。
“哥。”段仔沉沉地喚了他一聲。
展冠收拾好桌麵,抬頭看他,暖光的路燈映在他的臉上,顯得比平日柔和了些,讓段仔想起來那張照片。
見段仔遲遲沒有回應,展冠拍拍他的肩說:“要是困了你先上去睡覺。”
其實不困,段仔就是單純的想叫一聲,因為那小孩也是“哥哥”“哥哥”的叫著,他也想要有回應。
須臾片刻,那老板終於趕了回來,對著展冠連聲道謝。
看著老板臉上精心刮過的胡子,還有發型也是用心梳洗過的,身上穿著也是少有過的新衣服,對展冠說笑時略顯滄桑,段仔有一瞬間覺得,他並不開心,反而挺失落的。
隨後經過十點四十,他們才步入家門。
“你先還是我先?”展冠備好浴巾在一旁問他。
“你先吧。”段仔伸著懶腰打哈欠,渾身懶散的一點也不想動,他掏出手機打算充電,卻在口袋裡摸到了彆的東西。
那東西在手機的一旁,段仔不用拿出來就已經知道是什麼了,他在猜的是什麼口味——荔枝。
他掏出來翻開手心,心跳在此刻撞的激烈。
果然是荔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