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跪地求饒道:“大小姐饒命!奴才看那羯奴進氣少出氣多,留著也是浪費湯藥,就乾脆把人扔在城外的破廟裡了!”
“扔就扔了!不忙著治你的罪,先站起來帶路!”杜長柔沒好氣地說:“對了,再給我一匹馬!”
這是個挨著草場的莊子,馬廄裡好幾批她娘親養的汗血寶馬,杜長柔毫不客氣蹭了一匹。
走出去一截,她又嫌車夫那騎驢帶路太慢,索性問清楚了那老城隍廟的方位,獨自個兒策馬奔騰而去。
另一頭,城郊,老城隍廟。
天寒地凍,通州有幾個縣遭了雪災,成片的屋舍被大雪壓垮了頂梁,無處可歸的災民順著京道一路上來,被安置在京郊的簡易棚子裡。
這裡是七皇女設的賑濟點。
七皇女姬慕出身微末。她的生父是宮中的舞伎,後遭皇帝寵幸得以受賜仙葫,這才將姬慕孕育而出。
後來,姬慕生父漸漸遭皇帝冷落,又因宮中爭鬥失利被貶到冷宮,最後鬱鬱而終。
如此,就隻剩下了姬慕一個雜靈根的皇女獨自孤零零地在冷宮中長大。
她是被人遺忘的皇嗣,自打從出生起就沒見過皇帝一麵,就連這個名字也是因為父親傾慕皇帝相思成疾而得來。
可是這樣可憐的姬慕,卻生得了一副菩薩心腸。
哪怕在宮中本就隻有微薄的份例,她也堅持省吃儉用,將錢財用於購買糧食,在寒冬中分發給受災的百姓。
災民們領到一碗熱騰騰的白粥,都淚流滿麵地向上天祈福,感謝七皇女的恩賞。
“七殿下!”
“殿下!菩薩!”
“謝謝殿下!”
一輛裝飾簡樸的馬車自城郊行駛而過,災民百姓眼含熱淚,一路相隨。
馬車外,侍女傳聲道:“殿下,風雪太大,馬兒行不動,前麵有座城隍廟,可要稍微歇息一陣?”
車內傳來一陣清冽的女音:“那便去吧,備上些餅子,廟裡說不定有避寒的乞兒。”
侍女遲疑道:“殿下,那是咱們中午要吃的……”
姬慕撩起車簾,莞爾一笑:“再過一會兒就要進城了,等回宮再吃,誤不了多久。”
她們還隻要回去就有得吃,相比起來,那些落魄的百姓才真是有了上頓沒下頓。
侍女道:“殿下您就是太善心……”
·
城隍廟裡。
戎貅很冷,冷得寒風吹在身子上,那種辛辣的疼痛,讓他感覺像火在燒。
車夫把他扔進廢棄的城隍廟裡,破廟就那麼大點兒地方,乞兒們嫌擠,於是又把他搬到了最邊兒的風口上,就挨著雪堆。
雪花紛紛揚揚地飄進來,不一會兒就埋了戎貅半個身子。
“籲——”
車輪咯噔的聲響,馬車停下。
侍女一腳踏進城隍廟,卻踩著個肉墩墩的東西,於是驚嚇地尖叫起來,跌倒在地。
“采晴,怎麼了?”
簾子掀開,先望見那一雙搭在簾子上的如柔荑般的手,再看見一位溫婉和善的女子,眉眼間儘是佛意。
采晴定睛一看,才發現廟口的雪裡躺了個男人:“這裡怎麼有個羯人?他身上……好多的傷。”
“我看看。”
姬慕蹲下身子,雙指先探了探戎貅的脈搏:“他還活著。”
采晴一臉不讚同地道:“殿下您怎能親自碰他呢?仔細臟了手指。”
“終歸是一條人命,”姬慕歎了一口氣,“身體強健,可惜凍太久了,脈象衰微……要是我已經引氣入體,興許還能夠救他一命。”
說罷,姬慕一扯胸口的係帶,將白狐大氅的披風拖下。
“殿下!”采晴欲伸手阻攔,卻見姬慕已經將披風蓋在了那滿身汙穢的羯人身上。
采晴急得跺了跺腳:“您可就隻剩這一件像樣兒的皮毛了!”
被臟男人蓋過,將來還怎麼穿得出去?
“好啦,”姬慕拉長了音,無奈地揪揪采晴氣作一團的嘟嘟臉,“幫我把他挪到車上去暖暖,再燒些熱水給他喝。”
采晴沒好氣地點了點頭,不情不願地說了聲:“喏。”
然而,轉機就在此時。
風雪中,紅衣飛揚,一颯然女子縱馬而來,那馬剽悍健壯,馬鼻噴出白霧,緊接著前足高抬而且,長哮一聲。
“啊!”
采晴驚聲尖叫,拋下了手裡拖拽的羯人。
一條長鞭迎空而來,鞭尾竟靈巧地纏在那羯奴青紫的脖頸上,扯著人往上提。
再下一刻,牛高馬大的健壯羯奴已經被杜長柔橫扣在了馬背上。
白狐大氅落在馬蹄之下。
“七殿下,”杜長柔甚至不曾下馬,毫不客氣地朝姬慕仰了仰下巴,“我的人,我帶走了。”
說罷,她一扯韁繩就要調轉馬頭。
“且慢,”姬慕急忙將她叫住,“盛國公世女有禮,請問這人與你有何乾係?”
杜長柔道:“他是我的奴隸。”
采晴道:“空口無憑!你上來就用鞭子搶人還硬說是你的奴隸,這羯人渾身傷痕累累又昏迷在此處,你有何證據證明?”
“證據?”杜長柔眯了眯眼,拍拍馬背上的壯漢說,“喂,醒醒!還活著沒?”
這可是修仙者的巴掌。
隻見那奴隸麵朝馬肚,橫趴在馬背上,杜長柔右手高高一揚起就毫不客氣地狠狠落下。
那健壯奴隸雖然遍體鱗傷,但肌肉飽滿,尤其是那挺翹混圓的臀部,竟被杜長柔打得激起一陣彈浪來。
“殿下不要看,”采晴連忙擋在姬慕身前,斥責道,“傷風敗俗!”
“咳咳咳!”
許是杜長柔的掌勁上帶了幾分真氣,順著她的掌心往戎貅的尾椎骨裡衝進去了,戎貅被敲得吐出一口瘀血,喉嚨暢然一通。
“醒啦?”杜長柔掐著羯奴的後脖頸把人翻過來,又從後腦勺給他灌了點真氣,“還認得我吧,來,跟咱們這位尊貴的七殿下說說看,講講我跟你有什麼乾係?”
幾乎是出於本能的,戎貅渾身一暖,氣喘著喊出一聲:“主人……”
采晴暗暗咬了咬牙。
“喏,看見了?”杜長柔重新把人摔回馬背上,定定地注視姬慕的眼睛,“現在我可以把人帶走了吧?”
姬慕還是那副悲天憫人的樣子:“你既將他拋於此處,想必也無甚心思在他身上,不如開出價碼,由我將這奴隸買下,如何?”
“誰說我沒心思的?”杜長柔用韁繩勒了一下馬背上的敦實身軀,齜牙一笑道,“本小姐最喜歡的就是混血雜種!”
說罷,她懶得再跟仇人掰扯,揚鞭縱馬,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