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會……你耗費高階符紙,就隻為提醒我這個?你,你簡直……”隋秀腦子大亂,皺著眉頭道了一聲,“荒謬!”
說罷,隋秀不知是氣惱還是心緒雜亂,一氣之下甩了杜長柔,落荒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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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之前,錦室內。
杜絡拽著姬慕的手,滿臉糾結,待到快把姬慕的皇族袖子扭爛了,這才委屈巴巴地說:“不好意思啊慕慕,我也想給你上巳詩會的請帖,可是我怕老姐知道了生氣,她一生起氣來可恐怖了,有可能半塊靈石都不會再給我……”
姬慕拽了拽袖子,想縮回手,奈何杜絡手上的勁兒實在太大,她根本掙不開。
見杜絡還旁若無人地在那裡的嘚吧嘚吧,姬慕隻好無奈地笑了笑道:“沒關係,我與靖王世女做伴,不也一樣進來了嗎?”
關係大了,蕭豔是個沒腦子的蠢貨,一天到晚就隻知道打打殺殺,滿燕京城的貴女裡,除了杜絕,就沒一個跟她玩得好的。
偏偏靖王府與盛國公府一樣手握重兵權柄,長輩在朝簡在帝心,姬慕不好得輕易得罪她們。
姬慕回想起自己數日之前親自拜臨靖王府,求取上巳詩會的請帖。
她本以為,蕭豔會因先前在盛國公府誤傷她而心懷愧疚,對她以禮相待。
卻未曾想,才堪堪時隔一兩個月,蕭豔便已經將那些事情通通拋之腦後了。
練武場邊,聽七殿下說她想要參加上巳詩會,蕭豔嘭的一下將長|槍拄在地上,沒頭沒腦地問了一聲:“啥意思?你想要當我的隨從混進碧波亭裡嗎?”
姬慕額頭青筋一跳。
她微笑著解釋,是想要借蕭豔的請帖一用,而不是想要跟隨她。
“可是我隻有一張請帖啊!”蕭豔拍拍腦門子道,“皇上不給閨女們發請帖是怕她們結黨營私,姬蔭都沒去,你去了乾嘛?”
姬慕掛不住了,禮貌的笑臉一瞬間凝滯在當場。
說是不許皇女結黨營私,可是她那二三十個姐妹裡有一大半——年年都要弄到請帖進這上巳詩會來,趕在春闈前結交有誌之士。
這事兒早已成為燕京城一眾默認的慣例了,便是連母皇知道了也不曾多言過幾句,眼下卻被蕭豔這個大白嗓給炸炸咧咧的一口氣講出來。
饒是憨憨蕭豔此刻也看出姬慕笑得勉強,所以便為難地說:“不好意思啊,不是我不給你,是杜絕那家夥她要去。她都在擠眉弄眼的勾搭隋觀山了,我怎麼著也得結識個比隋觀山更掉書袋子的臭文人跟她打對家吧!”
如此,姬慕無語,卻也隻能退而求其次。
原本進了碧波亭會場也就罷了,姬慕大可以先跟隨蕭豔入內,再與其分道揚鑣。
偏生蕭豔那丟人的,見姬慕一繞過屏風就要跑,想都沒想便伸手拽住她。
蕭豔說:“喂你上哪兒啊?不是說好要跟著我的嗎?”
當場,不少待考舉人、文人墨客皆將視線投向了她們,姬慕巡視了一眼,果不其然見到她那幾個姐姐妹妹躲在角落,對身邊的貴女竊竊私語,嘴角泛著輕蔑的笑意。
窸窸窣窣的嗤笑聲此起彼伏。
一皇女道:“看她那副德性,為了混進來都肯給靖王世女當隨從了。”
另一皇女道:“真是不要臉麵,上一個不知死活湊上去討好蕭仲白的人現在還被打得臥病在床養傷呢。”
一貴女道:“不過這位傳聞中的七殿下最是溫和寬厚,配上那喜怒無常的蕭豔倒也是絕妙了。”
她身旁的皇女道:“性情互補又怎樣?蕭豔那粗女人見了路邊的狗都能踩一腳,七殿下好歹也算知書達禮,我反正是不信她們倆能長久處得來的。”
眾人議論紛紛,蕭豔一手抓著姬慕,一手不耐煩地撓了撓耳朵,嗬斥一聲道:“嗡嗡嗡的叫什麼叫,要講出來講,看哪隻蒼蠅來我麵前不拍死她!”
霎時間,會場這個熱鬨的角落一下安靜了許多,眾人慌張移步。
姬慕覷了一眼像抓小雞仔一樣扣著她肩膀的蕭豔——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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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彆朝不同,姬朝皇家子嗣泛濫得像漲潮的魚一樣,自然地位也不高。
仙葫蘆這玩意兒屬於天材地寶,卻也並非稀缺。
對於皇帝而言,隻要她每月取一枚卵子寄養在仙葫蘆之中,再賞賜給看得順眼的郎君,一年便能劈裡啪啦誕下十二個嬰孩。
例如姬慕,她光姐妹就有二三十來個,其餘不受寵的皇子就更是不計其數了。
故此,姬氏的皇女圈子就像一個大型的養蠱場,先被淘汰的是無靈根無仙緣的皇女,再來就是像姬慕這樣父族不顯、修為低微又不受寵愛的人。
許多時候,那些皇女自恃皇家的身份,地位卻常常連燕京城一些中流的貴女也不如。
姬慕深知自己實力低微,為了能在養蠱場中存活,不說是碧波亭裡貴女和皇姐皇妹妹這陰陽怪氣兩句,便是旁的再怎樣的羞辱,她都能麵不改色地一一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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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最後還好,詩會到一半,蕭豔尋不到杜絕,誤以為自己被耍,便氣哄哄地跑掉了,隻留姬慕在場,好歹與人多說了幾句話,交流了一些詩。
人的氣質擺在那裡,姬慕待人溫和,又彬彬有禮,從不因她人出身寒微而有所偏見,遂一來一回的功夫,那些先前聽了些風言風語的旁觀者便對姬慕大有改觀。
後來,待到詩會快結束,姬慕盯了那位待定新科狀元隋秀好一陣,卻因隋秀一開始被眾人環繞無法脫身,後來又徑自上了杜長柔的遊船,隻能作罷,退而求其次與杜絡一道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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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船上,杜絡心疼地牽著姬慕那一雙白皙細膩的手,問道:“蕭豔那家夥天天來找我姐較勁,你跟我玩得好,她沒怎麼叫你為難吧?”
“仲白她或許沒太在意這些,”姬慕緩緩搖了搖頭,流露|出一副略微有些落寞的神情,“況且……近一月你幾番疏遠我,便是有心的也看不出你我曾經那樣親昵了。”
七皇女殿下是位一等一的溫婉美人,鵝蛋臉,柳葉眉,嘴角無言便已帶了三分笑意,說起話來一停一頓,頗有風姿。
這情態,在哀婉時更勝。
杜絡忙道:“不是我不想帶你玩,哎呀,之前我不是天天帶你去畫舫嘛,沒想到開了春,我姐在搖風小館下了禁令,那些個本來見了我就笑盈盈的弟弟們,現在一個二個都不搭理我了。”
姬慕低垂下眼眸,輕聲道:“你自然該苦惱,是我小性了。”
“哎呀,是我對不起嘛。”杜絡見不得美人委屈,又想起她姐那張凶巴巴的臉,兩相比較之下,腦殼都痛了。
“我隻是怕你忘了,”姬慕遞了一串珠鏈給她,“年前你說心氣浮躁,我到大亙寺上為你求了一串菩提珠。”
“大亙寺?”杜絡略微驚訝,“大亙寺三千級台階,這是你一步一拜求來的?”
姬慕頷首道:“心誠才靈,我隻希望你莫要嫌棄。”
杜絡接過菩提珠,果真察覺到一股佛意滲進體內,使她靈台清明,通體舒暢。
大亙寺菩提,心愈誠愈靈,果真名不虛傳。
“嗚嗚嗚嗚你對我太好了吧,”杜絡當即就跳起來抱住姬慕,“都怪我沒給你請帖,還故意冷落你,我……我……你不是在賑濟災民嗎?我有好多靈石,嗝,都,都給你嗚嗚嗚好慕慕。”
抱著姬慕,杜絡絮絮叨叨道:“都怪我姐!是她讓我不要跟你玩!她一定是誤會你了!我現在就帶你回家找她!”
姬慕慌張地拍了拍杜絡,忙道:“不用,絡絡,盛世女她……也是為你著想,總歸日久會見人心。”
姬慕心道,不知為何那盛家世女對她心懷敵意,上次她去盛國公府就在杜絕手裡吃了個悶虧。
人總不能在一塊牆上撞死,哪怕她想找個機會解除誤會,拉攏杜絕,現在也還是避其鋒芒為好——
她的當務之急,是籌集靈石給玉佩充滿靈力,以彌補那日玉佩在盛國公府時釋放護身罩的虧損,同時更進一步,聯絡到玉佩內的大能神識。
可惡,明明就差一點,再差一點就能給玉佩充夠靈力,借此與大能交談了。
都因那日意外濫用護身罩浪費了許多靈力,害得她不得不去大亙寺磕了三千個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