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呆呆地回視他,卻咬著小嘴唇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
可眼裡的小倔強,卻讓人狠不下心。
“其實,爸爸他……很愛小霏霏的,他隻是不太會表達,但醫生叔叔知道,他一定是愛你的。”
“爸爸不是故意的讓壞人住家裡的,爸爸也很愧疚,小霏霏原諒他好不好?”
何聲凡的聲音,溫柔如水,連哄帶求,誠懇又叫人無法不動容。
羽霏的頭,垂得更低,原本淚眼朦朧卻泛著冷光。
原諒?
小小的戚寶貝受儘非人的折磨,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他們這些外人憑什麼要求原諒?
哪怕惡魔是那個女人。
但,罪魁禍首,難道不是那個對自己親生女兒漠不關心、間接縱容惡魔行惡的羽景雍這個親生父親嗎?
他的愧疚,就能抵消戚寶貝這一年多受儘的折磨與痛苦?他愧疚,就能抹消對自己親生女兒這麼長時間的冷落嗎?
想得美。
再說,她這個‘外人’,即便此時是‘羽霏’,也沒有權力替真正的戚寶貝原諒誰。
她不出聲,何聲凡說了幾句後,輕歎了一口氣,沒再多勸。
大人們總自以為是地認為,孩子還小,以後隻要對她好,她就會親近人了。
病房裡的安靜,讓玄關處的聲音,隱約傳來。
“……羽總,夫……陳小姐想見您。”
那是易助理的聲音。
“不見。”
羽景雍的聲音依舊冷漠中藏著一絲隱忍,看來剛才的情緒沒能讓他第一時間平複。短短兩字,能聽出那如萬年冰山一樣的冰寒冷酷。
動怒了。
即便是羽霏這個‘陌生人’,也聽得出來了。
何止動怒?
羽景雍從來沒有像此時如此失控過。
尤其是那雙清澈的眼投向自己時裡麵的委屈與悲涼,像無數的鋼針紮得他胸口不住地疼。
而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腳步聲從病房裡走出來,他側首,“她……”
“睡了。”何聲凡知道他要問什麼,這裡是小客廳,距離裡麵病床有些距離。
而且,羽霏手術的麻醉還沒過,隻是醒來了一會現在又睡下了,吵不到她。
看到老友臉色難看,何聲凡難得安慰,“彆擔心,我說過,針藏在裡麵的時間不久,取出來就好了,也沒有大麵積發炎。”
沒有大麵積的意思,就是還是有某一處或幾處,引起了發炎了。
垂下的手,力用地捏緊又鬆開。
這安慰的話不僅沒能把人安撫好,事得其反讓羽景雍的臉色更為難看,痛苦之然根本沒辦法藏。
“如果……”他艱難地張了張嘴,向來無所畏懼的人,此時發連個疑問都帶著恐懼的輕顫。
“唉。”何聲凡歎氣,往裡看了一眼,他站的地方角度能看到病床上那張緊閉著雙眼的小臉兒。
“這一年,她的確傲得痛苦。雖然不知道小小年紀的她是怎麼熬過來的,但不得不說另夫……陳媚對你還是有所顧忌。從數據上看,前期她不會把針留下來,而且紮得也不會太深,絕對碰不到骨頭。”
他停了一下,“後來,逐漸深了,也密集了,取出來的那些,都畢較新,最久的沒埋在體內超過一個月。”
一個月……
羽景雍目光轉動,因為憤怒而痛苦,因為痛苦而愧疚。
活了這麼多年,他從來沒體會過這種爆炸般的情緒,而這種情緒他卻不知道從哪裡發泄出來,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扭曲的恐怖。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艱難地看張了張嘴,語裡痛苦,“……月頭,陳媚話裡暗示結婚的事。”
當時他聽了一下,沒有表示。
所以,她就把恨意發泄在我的女兒身上,對這麼一個小孩下狠手?
身為特助的易山鳴被老板那寒氣給凍得全身僵硬,趕緊出聲,“陳家股市崩盤,大股東丟手,下午三點前隻要您一句話,這口氣陳萬勇便喘不上來。”
沒有人能在欺辱了羽家之後,還能全須全尾的。
羽景冷著臉,“去。”
“明白!”意料之中,易山鳴轉身去將剩下的事給辦了。
雖然老板平時看起來是像個君子,彬彬有禮也有著貴族的矜貴與素養。
但這圈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羽家,絕對惹不起。
竟還有人敢這麼對羽家最年輕掌權人唯一的千金,愚蠢得簡直可笑之極。
“你先坐休息一會吧。”看著易特助出去的背景,何聲凡開口。
熬了兩天了。
小廳的沙發也不大,羽景雍往病床方向隔著玻璃牆看,目光沒有收回,眼裡流露出來的東西不多。
可多年好友,何聲凡懂他。
“喝杯水吧。”他給倒了兩杯水,長長白大褂一扯,在對麵坐了下來。
“你彆太自責,這種事誰也不想。”
羽景雍這個人冷慣了,話也不多,聽到好友的勸話也沒有出聲。
直到何聲凡被護士叫去忙,拉開門的時候,才聽到那句聽起來不太確定的問題——
“如果,她沒有從那裡逃出來,會怎麼樣?”
會怎麼樣?
何聲凡低下頭,被這個問題問得一愣,他回頭看著低頭並沒有看向自己的男人,然後,目光投了出去,越過床頭那邊是個大窗戶,日光從那兒照進房間裡。
會死吧。
他想。
拉上病房的門。
會死的。
那樣的瘋狂折磨,就算是成人,也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