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落 木落輕搖折扇,笑意連連。……(1 / 2)

荒原渡雪 更生木 4904 字 11個月前

容爍轉醒,隻覺眼前恍恍惚惚,如夢似幻,一時分不清是醒了還是仍在夢中,隻知天色已轉昏暗。身側驟然響起陸行舟的聲音:“醒了?來喝點水。”

容爍摸了把臉,這才發覺自己哭了許久,兩頰全濕了。他默默接過陸行舟遞來的水袋,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飲著,顯然是還未從方才的夢境中緩過神來

陸行舟看他這樣子也大概猜得出容爍夢見了什麼,自覺不該多談。他思索片刻,還是解釋道:“你方才被這‘慘死鬼’的執念影響,陷入了昏迷,夢中所見即是你執念最深的事物,不必多念,過了便忘了吧。”

容爍揉揉眼睛,強作笑顏:“我沒事,陸叔,剛剛那東西呢?”

陸行舟拿出一個一指長的小瓷瓶,上頭畫了些符文:“被我暫時收在這了。”

“‘慘死鬼’是它的名稱嗎?”容爍望著那小瓷瓶,不知那麼大一團肉塊是如何收進去的……他若是能有陸叔這樣的本領就好了。

陸行舟把那瓷瓶放進腰間的褡褳裡收好:“不過是我們這些遊走民間的引渡人起的俗名罷了,還有‘枉死鬼’、‘焚身鬼’ 什麼的。”

容爍回想起夢中所見,父親他們將之籠統稱為“怨”,他從前知民間稱“長恨”,卻不知還有這麼多詳細的分類。

容爍四處看了看,先前那隻土狗不知跑去了哪,他問陸行舟,陸行舟也隻是搖頭。

“在你昏迷的時候,我找到了村民們。”陸行舟說著遲疑了下,“你想看嗎?”

容爍心中已有最壞的打算,略一猶豫後還是點頭,兩人一道繼續往前走。

悶頭往前走了片刻,容爍隻覺那揮之不去的血腥味更加濃稠,終於忍不住扶住一株樹乾嘔了一下,將吐不吐。

一抬手卻覺異常粘膩,容爍仔細一瞧,是血,而且已經發黑。

滴答,滴答。分明沒有下雨,卻有液體從高處低滴落的聲音。

容爍想要抬頭,陸行舟搶先一步按住了他的後腦勺強迫他低下頭去。

“如果……”容爍的聲音發著顫,“如果我們能早點來的話,他們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如果我在家裡有好好學東西的話,也許可以救下他們,至少不會讓他們白白死去……”

“單憑我們兩個是無法對抗那東西的,如果早點來,現在這樹上掛的屍體就得多出兩個了。”陸行舟開始懷疑自己帶容爍過來是否正確,“……懊悔也沒有用,現在最要緊的是解決這裡出現的長恨,以及保證你的安全。”

陸行舟抬頭,與那一雙雙乾癟枯槁的眼珠對視,這一場景他似乎已看過多遍,但死人的眼裡映不出任何東西。陸行舟收回視線。

容爍想要擦去眼淚,越擦卻哭得越凶,夢裡的大火仍在他眼前燃燒。哭到最後他已經沒有力氣,死屍一樣被陸行舟連拖帶拽地帶了回去。

一到客棧,陸行舟立刻便寫了信。隻見他將信紙一角捏在食指與中指之間,閉眼飛快地念了些什麼,那信紙就無火自燃起來,最終化作一堆灰燼。

陸行舟起身,搖晃幾下,勉強扶住桌角站直了,不待容爍發問,他自己解釋道:“這是穆家的魂術,很耗精力。信是給方家發的,他們很快就會安排人手過來處理。”

他說完了,還要往外走,容爍一語不發地上前扶住他。

陸行舟說得不差,翌日一早,得了命令的官府就加緊調派人手收回屍體,到了晚上,仵作的驗屍報告便謄寫了一份送到了陸行舟手上。

死者都是被絞死後開膛破肚取走了內臟,但看絞痕,凶器不像是麻繩或布料一類……垂掛屍體的樹林裡發現了內臟殘渣……陸行舟拿到手粗略掃完,整理出大概的信息,方才想起抬頭看一眼送來這份報告的人。

“引渡人木落,幸會。”那青衣執扇書生拱手道。

“穆?你是穆家的?”陸行舟問。

木落搖扇淺笑:“不敢,鄙姓是‘無邊落木蕭蕭下’的‘木’,非是北域穆家的穆。”

陸行舟也拱手道:“陸行舟,幸會。方家請你來的?”

“正是。”木落點頭,“久仰尊師大名,不知他老人家如今一切安好?”

陸行舟的師傅逢如塵是上一輩的引渡人,受不少人景仰,木落問這一句無甚可奇,陸行舟應付道:“挺好的。”

“那位容家遺孤呢?怎麼不見他在此。”

“他受了些刺激,把自己關在房裡不肯見人。”陸行舟略一皺眉,“客套話就免了,對於這裡出現的‘長恨’,你有什麼應對之策?”

“依我拙見,那東西不能說是‘長恨’,它已經成‘魔’了。”木落依舊雲淡風輕地搖著他那把無字無畫的素扇,“此行凶險,你當真要去?彆忘了你的首要任務是護送那位容家遺孤去潁河。而且那魔物不一般,似乎是從容家逃出來的。”

陸行舟不知他後半句話從何而來:“這事情不解決,那孩子不會走的,況且我也是一名引渡人。你難道有把握獨自對付一隻魔物?”

“五成。”木落伸出五指,“我師傅與穆家有些交情,因而我也對魂術掌握一二,起碼能保證自己全身而退。”

“那好,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動身吧。”陸行舟掏出羅盤。

木落笑道:“不用方家的小玩意,來前我已卜算過。那東西如今在西南方位,城外一間破廟裡,很久沒挪過位置了。”

“易家的卜算?應該失傳很久了。”陸行舟看向木落的目光多了幾分不信任。

“這世上你不知道的東西不知凡幾,多問無益。”木落答。

怎麼說對方也是方家特意請來的引渡人,陸行舟將信將疑地跟著木落走出客棧。

一路無話。趕到城外,果然有一間破落許久的廟宇,大抵是許久沒人來這,荒蕪叢生的雜草長得有人高,今夜風清月朗,更添蕭瑟之意。

陸行舟敏銳地捕捉到一絲血味。

木落也難見地正了神色:“不知這魔物生前經曆了什麼,竟能有如此可怖的怨氣。”

他用魂術為二人隱藏了氣息。到廟門口,借著從破漏屋頂泄下的月光,他們望見裡麵蹲著一個披頭散發,衣衫淩亂的女人,那女人正在大口大口吞吃東西,乍一看倒像是流浪到此的乞丐,如果她手裡拿著的的不是血淋淋的內臟的話。

陸行舟還在觀望,木落卻已走上前去。

麵色慘白的女人警覺地扭頭,卻並未做出任何攻擊。

不知為何,她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是沒有惡意的,可以相信的。

陸行舟拔出一半的劍又收了回去。

“叨擾了,”木落在地上一灘灘發臭的血肉裡挑了個稍微乾淨點的地方站定,“能聊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