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馬匹與行李都已準備妥當,方文遠親自照著清單仔細比對過,又叫來陸行舟,將一個火折子交到他手上。
“這裡麵存的是朱雀火,隻需一點燃料便能燒很久,但不好控製,用的時候多加小心。你到北域,若是遇上緊急情況,這火或許能保你一命。”
陸行舟道謝。
一行人送他至門外,容爍跟在方文遠身邊,一副鬱鬱寡歡的模樣,望著陸行舟欲言又止。
方文修酒醉未醒,因此不在送行的行列裡,這倒是讓陸行舟鬆了一口氣,要是方文修在此,指不定要怎麼抱著他聲淚俱下地訴說離彆之苦。
隻是叫方文修醒來發現陸行舟一聲不吭地離開了,定然是要大鬨一番。方文遠想到這,已隱隱有些頭疼。
陸行舟與眾人鄭重告彆,又走到容爍麵前,揉了揉他腦袋:“在方家好好學習,我得了空就來看你。”
冉道清噗嗤笑出聲來:“你這是和逢先生學的?”
陸行舟不答。他翻身上馬,道一聲“走了”,隨後一抖韁繩,便消失在飛揚的塵土間。
長路漫漫。
五日後。
望見前方那高聳的城牆和巨大的朱門,陸行舟就知道自己到京城了。
洛陵固然繁盛,但比起大晏國都來,還是遜色不少。
城門外楊柳依依,家家戶戶炊煙嫋嫋,過了城門又是另一番景象。
陸行舟打馬緩緩行過街前。人煙浩鬨,車馬如龍,兩側的建築更是鱗次櫛比,雕欄畫棟。若到了晚上,燈火輝映,則更為絕景。
他來這裡除了補充路上的吃用,還另有一件事要做。陸行舟兜兜轉轉過幾個街口,終於來到一座府前。
他抬頭,門前懸掛一黑底金字的匾額,上題:天府書院。
大晏書院興立,但大多都設在山林等幽靜的地方,唯獨這天府書院建在了京都繁華之地,各地前來求學的學子絡繹不絕,在所有書院裡亦是獨一份。
他向門房遞了名片,耐心等待片刻,便有人過來引他進去。
那人向他解釋道:“掌教正在明倫堂講學,你要見她,可能還須等上一個時辰左右。”
“我可以旁聽麼?”陸行舟問。
“可以。”
到了明倫堂,卻早已沒有空位,倒是後麵整整齊齊站了一排人,都手捧書卷,聚精會神地聽著。恐怕是整個書院的學生都來了,陸行舟無法,走過去加入後麵站著的那群人裡。
他把那半隻玉釵拿到手上,放出何素。
魂魄狀的何素在明倫堂裡飄來飄去,這摸摸那看看,兩眼亮亮地道:“這就是書院嗎?”
反正旁人都看不見何素,陸行舟也就任她去了。何素把裡外看了個夠,又飄到最前排,挑了個稍空的地方屈膝坐下,認真地聽講。
堂上端坐的清瘦老者正是天府書院的掌教齊文心,亦是陸行舟母親的恩師。她見陸行舟進來了,也隻是微微一笑,然後繼續講下去。
講學畢,學生們紛紛圍上去向她請教,齊文心頗為耐心地一個個給了解答。
等到眾人散去,陸行舟才走上前行了一禮:“見過齊先生。”
齊文心年逾古稀,眼中卻絲毫不見混濁。她溫和地望著陸行舟:“一晃你竟又長高了這麼些,真是歲月不饒人啊。坐吧,怎麼想到來我這?”
“此番冒昧打擾,其實是想向您打聽一個人。”陸行舟在她旁邊坐下。
何素也飄過來,聽他們對話。
“此人名為秦嵐,天聖三年上京參加春闈,不知您是否有印象?”
齊文心握著茶杯沉吟片刻,方道:“自然認得,她來京城前,西山書院的掌教就已向我推薦過她,我看過她寫的文章,確實是難得一見的才女,頗有你母親當年風采,隻是……你為何要找她?”
何素聽完,興高采烈地對陸行舟道:“太好了,這位老先生認識秦嵐姐姐!我們是不是很快就能見到她了?”
陸行舟卻沒有她那麼高興,他察覺到齊文心說這些話的時候,似乎是以惋惜的語氣說的。
“我拿到了她的一件物品,想要當麵交還給她,您知道她現在在何處嗎?”陸行舟問。
“那你可能是無法如願了,”齊文心說著歎了一口氣,“秦嵐……已經過世了。”
“什麼?”何素和陸行舟俱是一怔,幾乎是異口同聲。
“秦嵐她是個好姑娘,”齊文心緩聲敘著,“就在春闈開始的前幾日,她為了救一名落水的孩童,不幸溺水身亡了。”
“怎麼會……”何素捏緊了衣角,一顆淚滴無聲從她臉側劃過。
她突然站起來,帶著哭腔憤然道:“我不信!秦嵐姐姐怎麼可能會死?我們約好了的!你騙人!”
陸行舟望著她,輕輕搖了搖頭。
“那裡是有什麼東西嗎?”齊文心問他。
“沒什麼。”陸行舟轉過頭,“秦嵐死了,後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