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嵐舉目無親,在京城也沒什麼朋友,那被救孩童的家人就在京郊安葬了她,”齊文心搖頭,“多的,我也不知。”
何素不想聽,她哭著一頭紮進玉釵裡。
陸行舟掌心的玉釵微涼,他頓了一下,道:“多謝齊先生,那您知道安葬了秦嵐的人家住在何處嗎?”
“我隻能給你一個大概的位置,而且也不清楚他們遷居了不曾。”
“足夠了,我可以另找人打聽。”陸行舟點頭。
對話結束,他站起來就要走,齊文心叫住他:“你既來了京城,千萬記得回家看看你母親,她很掛念你。”
陸行舟轉身的動作滯了一下,他猶豫片刻,道:“我還有要務在身,不能多留。還請齊先生轉告母親,我很好,不用擔心。”
“你這孩子,”齊文心在他背後唉聲歎氣,“你和行鳶一個兩個的都不愛著家,怎麼叫你們母親安心?”
陸行舟充耳未聞地離開了。
依著齊文心給的位置,陸行舟挨家挨戶地詢問兩年前誰家的孩子掉進水裡過。若被人問起,他就說自己是那救人的秦姑娘的朋友。
好在這戶人家尚未遷居,在熱心的街坊民眾指示下,陸行舟首先看到蹲在門前玩泥巴的半大孩童。
他走過去,問那小孩:“你家大人在嗎?”
小孩定睛看了他一會,溜回屋裡,邊跑邊喊:“爹!娘!有人找!”
不一會,陸行舟便看見一位矮胖的中年女人用腰上圍的布巾擦著手走出來,操著純樸的嗓音問:“你做什麼的?我們家的炊餅隻在早上賣哩。”
“叨擾了,我是秦嵐秦姑娘的好友。”陸行舟道。
那女人聞言瞪大眼睛:“見了鬼了,我們那時候問了一圈也沒找著秦姑娘的親友,你又是從哪冒出來的?找我們做甚?”
陸行舟擺出早就編好的說辭:“我與秦姑娘是在他鄉結識,近幾日上京城來尋她,才得知她的死訊。我想,至少把她的遺物帶回去,做個念想也好。”
女人一聽,橫眉倒豎:“原來是來要遺物的?彆惦記了,一個讀書人身上能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早都隨她的屍骨一起下葬了。”
“當真?我記得秦姑娘身上還有半隻玉釵,也一起埋了嗎?”陸行舟低頭思考了下,要不把何素的玉釵也埋進秦嵐的墳裡,這樣也算交還給她了吧?
“那個倒是沒有。”這家的男主人掀開門簾走出來,是個臉龐黝黑的男人。他低眉順目,老實道:“我念過一點書,所以知道分釵的意義。這麼說,那另半隻釵子在你手上?”
陸行舟拿出玉釵:“是,但這是我朋友的,她沒法到京城來,因此將釵子托付於我。”
女人看見玉釵,神色緩下來。男人默默走回屋,片刻後拿了半隻玉釵出來,與陸行舟手裡的正正好好是一對。
他將玉釵交給陸行舟:“還請你那位朋友節哀。”
陸行舟點頭:“感激不儘。秦姑娘的墳在哪?我想去看看。”
男人報了個位置,陸行舟記下。
“等等,”臨走時,女人匆匆從家裡拿了兩個炊餅給陸行舟,“這倆炊餅,你路上吃一個,給秦姑娘帶一個……我們家實在是沒有什麼能報答秦姑娘的了。”
她說著,忍不住抹了抹眼淚:“我之前還以為秦姑娘孤苦伶仃的,原來其他地方還有惦記著她的人,真是太好了。”
陸行舟收下炊餅,應了聲好。
夫妻二人目送著他遠去。
他來到城郊,在一片墳堆間找到秦嵐的墓。
墳頭很乾淨,想必是那戶人家常來打掃的緣故。
陸行舟把炊餅供上,又拿出已完整的玉釵,再次放出何素。
“秦姑娘可能已經輪回投胎去了。”他對何素道。
“她明明和我約好了的。”何素的聲音滿是悲傷。
如果秦嵐生前的執念強一些,說不定你們現在還能相見。陸行舟思索片刻,終是沒把心裡話說出來。
何素緩緩在秦嵐的墓碑前跪坐下來:“我想再陪她一會……就我一個人。”
她哀傷地長久地注視那上麵的名字——
“秦嵐”。
陸行舟莫名覺得這景象有些眼熟。
他把那兩半玉釵一並放在秦嵐墓前。分開多年的玉釵雖已合上,但中間始終多了一條裂痕,如同生與死的距離。
陸行舟離開了。
第二天,他回到這片墳地,找不見何素的身影。那隻玉釵靜靜地躺在秦嵐墓前,沒有任何改變。
他不知道何素是否放下了執念,但他希望是。
靜站片刻後,他單膝跪下,在秦嵐的墓碑底下挖了個坑,把玉釵埋進去,蓋土封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