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森子垂著頭看著茶幾上的一次性紙杯。
杯子裡還有茶水,它們尚未完全冷透,細碎的茶梗在水中沉沉浮浮,這令她想起老人們常說的、沒什麼邏輯的傳言。
茶梗立起來就會有好事發生。
什麼好事啊,最近發生的根本全都是壞事才對。
少女轉身上樓換了件衣服,又再次走下來。源母已經在收拾茶幾了,見女兒下來,她抬起頭對她點了點頭,女人的表情平靜,仿佛前夫和他的現任妻子完全沒有來過一樣。
“您其實很恨我吧。”源森子笑了笑,她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因為和他一模一樣。”
源母下意識地避開了女兒的審視。
得到答案的源森子不再注視著母親,她平靜地轉過身向外走。
“你去哪?”身後傳來母親的詢問聲。
“出去走一走。”源森子回答道。
相比熱鬨的東京,宮城縣的夏夜無趣而沉悶,接上沒有花花綠綠的招牌也沒有喝完一杯後打算續攤的行人。少女漫無目的地沿著道路向前走去,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倘若說在這之前她還覺得自己有某個去處的話,那麼現在,她唯一能夠相信的去處也消失了。
那個男人的生命中已經沒有了她和母親的痕跡,隻是她自欺欺人地不願意接受罷了。
落得如今這步田地也隻是她咎由自取。
淺綠色的裙擺被夜風撩起,束著長發的發繩上水晶裝飾相互撞擊著,發出清脆的摩擦聲。源森子抬起頭看著路燈,它們剛剛亮起來,太陽已經西沉下去,朝生暮死的蟲子一下下撞擊著永遠不可能觸碰到的光源,發出細碎的“啪啪”聲。
一隻不知名的飛蟲終於發覺了些許契機,它向路燈的更深處衝去,然後落在地上。
源森子看著它。
她動作緩慢地蹲下來,飛蟲細弱的足部已經停止了抽搐,它可能是死了,源森子不確定它是撞死的還是摔死的——總而言之,那絕對不是什麼體麵的死法。
這麼想著,少女將腦袋埋在臂彎裡,在周身支起無形的保護罩。
“學姐。”
少年被路燈拉長的影子從身後投下來,恰到好處地將源森子的身形攏在其中。影山飛雄半垂著眼看著將自己團起來的人,他直覺源森子的心情並不好,卻又不知道說什麼。
“是影山君啊。”蹲在地上的人沒有抬頭,她的聲音平靜而顫抖,“你好煩啊,怎麼每次都能遇到你?”
“......對不起。”
他老實道歉。
並沒有什麼好道歉的,影山飛雄什麼都沒有做,他隻是按照他慣常的活動軌跡上下學,每次被撞見失態都是源森子自己要跑來烏野的地界。可即使如此,在麵對學姐心情不好的無理取鬨時,學弟還是選擇了退讓。
在源森子麵前,影山飛雄就好像一點脾氣都沒有,他一直在後退著道歉,卻又在源森子收回張牙舞爪的觸角時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問她我還能不能跟在學姐身後。
蠢得要死。
源森子站了起來。
勾頭蹲著的姿勢讓少女的血液循環出現了些許問題,站直的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的眼前發黑,於是不受控製地踉蹌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