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銀杏樹影,印在天空的夜幕上。
幾顆金星綴在枝丫間,仿佛初冬時節才會結出的果子。
顧傾把咖啡擺到楊奧麵前。“楊老師,謝謝您的花。”
“我真的隻比你大一歲。”楊奧噙著無奈的笑靠到椅背上,略微仰頭看站在桌邊的顧傾。他伸手朝對麵的座位比劃了一下,示意顧傾坐下說。
顧傾坐下後,擺出聊聊的姿態。
她雙手放到桌上,看著楊奧。“我之前說的話沒有開玩笑的成分。楊老師大概不記得了……”時間間隔不遠,她希望他記得她回答他的話。
——冒昧問一句,你單身嗎?
——是單身,但不是您以為的那種單身。我離異。
“記得。”楊奧很快給與回應。
“那,對不起,我沒有戀愛的計劃。”顧傾說。
“結婚呢?”楊奧問。他的手摸向褲兜,隨即又拿出來搭到桌邊,微微蜷起。
顧傾著實驚了一下。怎麼就談到結婚了?
她忙擺手:“楊老……楊先生,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是。”楊奧認真地說。
搭在桌邊的手似乎很多餘,又落回腿上。
楊奧突然感覺不到手指的知覺,攥緊鬆開,如此反複幾次才找回感覺,他端起咖啡,低頭喝了一口。抬眸時對上她愕然的雙眼,心跳瞬息停止。他側目看窗外的夜色。
夜色朦朧,霓虹絢爛,這一刻的城市仿佛愛麗絲的夢,多麼怪誕都有可能。他轉頭,看向那雙困惑且驚訝的眼睛。
“我的話也沒有開玩笑的成分。一點都沒有。”他鄭重地強調。
顧傾汗顏,這個男人怎麼回事?既然聽不懂,不如下點猛藥。“我不想談戀愛,更不想結婚,不想改變當下這種狀態。”
她拚進全力才掃乾淨一地雞毛,是有多想不開又一頭栽進去。
兩手交叉停在半空,楊奧望著她,仿佛在看她,又仿佛沒在看她。少頃他道:“我並非明天就想結婚。”
顧傾保持不住麵上的客氣,從鼻孔噴出一聲輕笑。“楊先生,請不要顧左右而言它。”
“對不起。”楊奧垂眸苦笑,抬頭時眼裡恢複清明,“你看我也在回避你的問題,逃避我不想麵對的答案。這是本能。人生本來就充滿各種無效對答,並非每一個問題都有答案,並非每一個逃避都能避開。”
顧傾感覺,一把無形的刀噗地紮進胸口。所有親人和朋友不敢指責她,規避不談的問題,他毫不留情攤開在她麵前。
“對不起。”楊奧鄭重地道歉。為他剛剛的出言無狀。
半分鐘內,收到兩次道歉。
顧傾再怎麼生氣也不可能發火。
她起身離開,楊奧定定望著對麵那杯沒人動過的咖啡,直到沒有熱氣飄起,他也起身離開。
——
李玉發現楊奧最近總走神,開會走神就算了,為什麼見投資商都能走神。
出了東道傳媒的大樓,李玉忍無可忍地問道:“到底出什麼事了?”
“嗯?”楊奧難得露出一副茫然且無辜的表情。
“剛才,你連韓頌的話都沒接住!談錢你走神!差點損失最後一筆投資!你真想後期隻花五毛錢做嗎!?”
跟在兩人身後的安姐見李玉發火了,拉著楊奧的助理上了自己的車,鬼攆一般跑了。
楊奧皺起眉頭。“差多少,我補上。”
李玉氣冒煙了。“有錢了不起!”
他開門上車,邊啟動車子邊喊道:“楊奧你醒醒!這麼重要的時候,狗屁的戀愛能不能先放放!我一個海王都他媽素著,你一個萬年寡王湊什麼熱鬨!你投!你有錢你全投!誰他媽攔著我打斷他的狗腿!”
“你一直攔著。”副駕位上,楊奧一邊係安全帶一邊說道。
李玉一口血堵在喉嚨裡,差點沒嗆死自己。他一拍方向盤,刺耳的喇叭聲嚇得前麵經過的保安一蹦。
楊奧落下車窗,伸出腦袋跟嚇到的保安說:“抱歉,按錯了。”
保安拍著胸口走了。
李玉也安靜下來了。他從來自詡紳士,幾次崩人設都是被楊奧氣得。
“說吧,有什麼解決不了的。”李玉掏出煙丟給楊奧一根,自己點了一根。
庫裡南從市中心開到濕地公園,停到人工湖觀景台上。
李玉聽完楊奧的話,恨其不爭地說:“這種人就得給點刺激。擺什麼癡情臉,往死裡刺激。下麵聽我的……”
楊奧半信半疑地瞪他一眼,夾著煙的手伸到窗外,冷風吹走煙灰,猩紅的煙頭像將落未落的血色夕陽。
西麵的天漸漸變成茶紅色,冰藍的湖麵淡籠輕紗。像她詫然時望著他出神的眼睛,朦朧下麵藏著冷意。
“走吧。”這麼美的景色他一點都不想跟李玉一起看。
車子回到公司,李玉找安姐過來,兩人密謀半小時,又把楊奧叫來。
楊奧聽完李玉和安姐的計劃,整個人都不好了。
李玉才不管楊奧好不好,反正錢到手了。他要搞事情,出出最近被幾位投資商爸爸搞出的內傷。投資商爸爸自然也包括楊奧。
——
昨晚下了一場雪,目之所及銀裝素裹。銀杏枝頭綴雪,落地窗上開了半扇冰花。
顧傾從倉庫提出來一袋子昨天下午剛到的聖誕裝飾品。
“叮——”門從外麵推開,宋曉迪和丁玲站在門邊抖身上的雪。“太冷了,耳朵要凍掉了。”
“早呀。”顧傾把東西放到門口,對兩人道:“先吃早飯,暖和了再乾活。”
今天是周六,也是平安夜。有雪應景,節日氣氛隻會更濃。昨天打烊已經接近十一點,來不及裝點餐廳,他們隻好趕早來裝點。
三人吃過早飯,小穆跟兩位廚師、幫廚也到了。七個人分工協作。顧傾領著兩個年輕人,抬著梯子去外麵掛槲寄生花圈和裝點聖誕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