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 “可她看起來不像認識你的樣子。……(2 / 2)

繁花夏景長 七月煙雨 6346 字 10個月前

“快起來!李傲走了!”

顧傾猛地睜開眼,跳下床就往外跑。跑到門口入眼一片淩亂,黑色低跟皮鞋這裡一隻那裡一隻,門邊的包倒扣著,駝色大衣堆在鞋櫃底下……

她回頭環視整間屋子。大四那年房子重新裝修過,此時此刻早不似彼時彼刻。

顧傾頹然坐到地上。

——

顧傾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又睡著的,生物鐘叫醒她時,外麵的天還黑著。她匆匆洗漱,找出一件長款羽絨服套上。

開門看見對門的張嬸,顧傾一愣,旋即掛起笑臉打招呼。

“晨練呢張嬸。”顧傾鎖上門學著張嬸扭了扭腰。

張嬸一邊左右扭腰一邊靠近她,神秘兮兮地說:“我跟你說,昨晚我起來那什麼……發現貓眼亮著,就往外瞅了一眼,這一瞅嚇死我了!你家門口的牆上靠著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是不是你那個前男友又糾纏你了?你爸媽不在家,千萬彆隨便開門……”

“您看見他長什麼樣了嗎?”顧傾佯裝驚訝地問。

“濃眉,深眼窩,高鼻梁,挺俊的。”張嬸說,“反正吧我也不記得你那個前男友長什麼樣了。總之你上點心,有事叫我們啊。哎喲——”張嬸指指顧傾的眼睛,“這是怎麼了?你媽不是明天出院嗎?”

顧傾的眼睛裡都是紅血絲,上眼皮下眼瞼都是又腫又紅。任誰看見她,都得猜測家裡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顧傾扯了兩句慌搪塞過去,又道了謝,才告彆假裝晨練實則出來傳遞信息的張嬸。

原來不止她認不出,連從不認錯人的張嬸都認不出了。

小電動車昨晚沒充電,顧傾打算開顧爸爸的車。

春棠裡沒有地下停車場,所有私家車都停在地上停車場。

昨晚風大夾著雪花漫天狂舞。

顧傾邊往停車場走邊在心裡盤算,隻擦擦前後擋風玻璃就行,車身等天亮再擦。

走進停車場,找到原本應該落了雪的汽車。

顧傾:“……”

盯著乾乾淨淨的車子看了一會兒,顧傾又扭頭往四周瞧。她氣,氣得踢了一腳車胎。

工作日的清晨會有一波早餐高峰,過了早餐時段,顧傾離開餐廳開車前往舉辦年會的酒店宴會廳。

獨立宴會廳外麵停著四輛貨車,分彆是搭建舞美設備、提供鮮花綠植、運送食材和酒水的車輛。宋冉跟學校運送餐具的車一同到達,下車先找顧傾。

顧傾頂不住困意,坐在車裡睡著了。

“昨晚沒睡好。”往宴會廳後廚走的時候宋冉問她,“我帶化妝包了,一會兒遮遮熊貓眼。”

顧傾摸了摸眼睛下方,笑著說:“國寶多可愛,怎麼可以歧視國寶。”

宋冉朝她翻白眼:“當國寶是要被送出國外交的。”

“師父!”

顧傾和宋冉同時回頭。宴會廳停車場裡四個人遠遠朝這邊擺手,兩男兩女跟顧傾都差不多大。

宋冉見顧傾不動彈,於是抓著她胳膊舉起來晃了晃。“熱情點。”

“學校停課了?”顧傾問。

宋冉把殺手鐧全都帶來了。四個人裡,其中兩個是留學時候認識的學弟學妹,另外兩個是顧傾的學生,學成後被宋冉直接留在了學校任職。

“就他們四個來了,幫廚我找的兼職。放心絕對不會砸了你的招牌。”宋冉自信的說,“保證這次圓滿結束後,咱們的訂單會像雪花一樣飄來。”

顧傾眼神複雜地看了宋冉一眼。

宋冉突然湊近盯著顧傾的眼睛,是她的錯覺嗎,乾嘛一副愧疚的樣子。

走過旋轉門,她立刻回頭盯住顧傾。“你那眼神什麼意思?”

“師姐我愛你。”顧傾摟著宋冉往後麵走,“以後我給你當牛做馬。”

“停停停,我乾嘛要你當牛做馬,你當好你的主廚撒瑪就行,警告你彆搞事啊。”

“好的,宋校長。”

忙碌的一天從顧傾進入她的領地開始。她是這裡的王,就連一項總說教她的宋校長到了這裡也要聽主廚撒瑪的吩咐。

上午十點,宴會廳入口。

楊奧跟李玉站在門前迎接幾位投資商霸霸,寒暄過後由員工親自引進宴會廳。

趁著沒人靠近,李玉立刻拉下臉。“這麼好的時機,不簽等什麼。”從公司來的路上,楊奧突然跟他說,今天先不要跟東道簽約。

“除了今天,後麵哪天你隨便挑。”楊奧一身挺括的黑西裝,黑襯衫上配了一條波洛領帶。他目光落在遠處幾乎看不見的停車場角落,那裡停著一輛銀色標誌。

“除了今天,後麵哪天都不會比今天更合適。”李玉據理力爭,“張於蘭來的目的就是想敲定這事兒。眼下,韓家老大跟韓頌杠上了,壓著張於蘭不想讓她上位,咱們要的就是兩虎相爭的這個檔口……”

“你要是這麼想,乾脆彆動我的劇。”楊奧斬釘截鐵地說。

李玉往旁邊挪了挪,驚詫瞪著楊奧,“你最近讓我大跌眼鏡。”特彆是今早,這人一身殺氣地走進來,活像個閻王。

楊奧偏頭斜他一眼。“你不戴眼鏡。”

“修辭!修辭!”李玉氣得要跳腳,餘光瞥見一個人,轉頭笑臉相迎,“胡總——歡迎歡迎——”

楊奧扭頭朝宴會廳看。

宴會廳一分為二,一牆之隔的左邊是會議廳,右邊才是主宴會廳。此時來客都由公司員工領進會議廳。宴會廳裡,穿梭的大都是忙碌的服務生和綠植公司的插花師,偶爾有一個廚師從西側餐飲區出來。

顧傾大概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理他。

楊奧收回目光。李玉親自引著胡總往裡走。

“小李你這麼乾不厚道,你知道我等這個項目等了好幾年,一個人投不夠,我可以給你多找幾個對吧。”胡總經過楊奧身邊眼睛一亮,“楊先生怎麼親自出來了,”他轉頭又數落李玉,“不是我說你,楊先生一個拿筆的文人,讓你搞成了迎賓,你說你是不是暴殄天物。”

“好久不見胡總。”楊奧微笑打招呼,“項目還沒有最終確定,您還有機會。”

“謔!哈哈哈哈——我就說嘛,前段時間就聽說二人行跟東道散夥了,行,我等著。”胡總喜笑顏開,一頓拍李玉的胳膊。

李玉回頭瞪了楊奧一眼。林方回從室內走出來,接替李玉迎接各位大佬。

“李玉說的是真的?”她問。

“嗯。”

“你要的從來都是一個隻拿錢不多話的投資商,東道霸道慣了,韓頌又憋著勁整你。”林方回直言道,“你不如直接跟李玉講明白。”

楊奧的心緒從昨天亂到今天,他擺出一張寒氣森森的臉,眼底壓著沮喪,整個人都不對勁。

“表白被拒了?”林方回問。

楊奧搖頭。他定定望著遠方一個點,忽然說:“難道是畫?”

“畫?”林方回跟他驢唇不對馬嘴的說了半晌,“我這給你出主意,你走神。”

楊奧轉頭盯著她,一副認真請教的樣子。“如果你送畫給朋友,他把你的畫掛在家裡,不,是圖書館展示牆上,你會怎麼想?”

林方回聽的一頭霧水,想了想,還是道:“送出去的東西,我一般不關心收到的人怎麼處置。如你所說,兩個人正是朋友何必計較禮物怎麼擺放。再比如,兩個人是戀人而不是朋友,那一方大概率想讓另一方珍重對待他/她的禮物。”她抱臂打量楊奧,“怎麼,你把人家送你的畫掛圖書館展覽了?”

楊奧皺眉。

“懂了,生氣了。”林方回也看向遠方,“這不正好嗎,她生氣表示她在乎你怎麼對待那張畫,她在乎的是你的態度。你沒有珍之重之,反而掛出去展示。”

楊奧眉心的皺紋漸漸舒展,隨即又輕輕隆起,“圖書館本來就是……”

林方回從他欲言又止的話裡讀到了不敢置信的信息。她不太肯定地問:“你們,很早就認識?”

風溜到門前打旋,旋落擱在老窗台上的箱子。

裝滿記憶的箱子跌落在地,磕壞了鏽跡斑斑的銅鎖,斑駁的蓋子乍然崩開,老舊的塵封的事一件件嘩啦啦傾倒滿地——紮著羊角辮的兩個小女孩兒追著門前旋風跑,稚嫩地童音喊著叫著“踩它!踩它!”,她回頭催他“快點呀!”。

楊奧唇角勾起。

“……從小。”

“從小?”林方回不敢置信,“可她看起來不像認識你的樣子。”

是呀,她已經忘了他,卻還記得那張畫。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