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書秋看著心疼,把晁弈的手臂往肩上一搭,他比晁弈高了兩三厘米,硬是逼著晁弈完全靠在了自己身上。
晁弈沒發燒,但謝書秋還是給他掛了急診。
“就是急性腸胃炎。有嘔吐嗎?”
“有。”
“輸個液,掛個鹽水,再去拿下藥。”一張藥單交到謝書秋手上。
“謝謝。”
謝書秋看著護士給晁弈紮了針,安撫性地拍了拍晁弈的肩:“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取藥。”
晁弈點點頭,胃裡翻江倒海的滋味稍稍壓下去了點。
謝書秋很快帶著藥回來了,還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了一杯熱水,把藥喂了下去。
折騰完這一切,謝書秋終於落了座,坐在了晁弈旁邊,陪他看著點滴一點點流進管子裡。
輸液區沒什麼人,燈光幽暗地在頭頂盤旋,像是隨時要歇菜罷工的燭心,兩人的呼吸聲落在彼此耳中,清晰可聞又交織錯落。
“謝書秋。”晁弈扭頭看向謝書秋,輸液管橫隔在兩人中間,有些隱晦地放大著謝書秋某一處的麵龐,他的輪廓扭曲著,卻始終溫和。
“嗯?”
“為什麼喜歡我?”
“嗯?”謝書秋再次重複了下這個單音節,“怎麼突然問這個?不害羞了?”
晁弈笑了一下:“沒話聊,隨便問問。”
“上次問過了。”謝書秋也笑了一下,“生病了想聽情話?”
“不是。”晁弈扯了扯嘴角,目光散了一下又重新聚合,“上次被謝教授動聽的情話蒙了眼,忘了說,我不相信這世界上有什麼無緣無故的愛,見色起意也好,為財為權也好,總是要有點理由的。”
謝書秋換了個姿勢,不鏽鋼的連體椅“哢吱哢吱”地響了一下,輸液管裡的一滴鹽水撞上了滴鬥的管壁又滑落下來,融進了下麵的管子裡,液麵急不可察地上升了一點。
他們共同看完了這場鹽水的演出。
謝書秋比晁弈先一步收回目光,看著晁弈的眼睛,溫和地說:“這就是理由。”
“嗯?”晁弈反應過來,笑了,“謝教授的理由好像很勉強。”
“不勉強。”謝書秋看著晁弈的眼神溫柔而專注,“能遇到個陪我看車燈的明暗、看鹽水的滑落的人,我很幸運。”
晁弈沒說話,也難得的沒有臉紅。
他看見謝書秋眼底的倦意,想起了謝書秋今天一天的安排。
“累了嗎?”
“有點。”謝書秋收回眼神,閉上眼準備打個盹。
“今天辛苦你了。”
謝書秋又猛地睜開眼,他看向晁弈,覺得晁弈接下來肯定有話要說。
“如果你願意,也許我們可......”
“不可以,不願意。”
晁弈的“可以試一試”被謝書秋的話憋在了喉嚨裡,他迷惑地看著謝書秋。
?
渣男啊?
喜歡又不願意在一起?
晁弈也不是什麼隨便的人,他也是真覺得謝書秋不錯,長得合眼緣,氣質出眾,各方麵都挺好。
他這些天的動心都是實打實的,他很久沒動過心了,那些小動心在當下氛圍的烘托下,和心裡那些感動啊般配啊什麼的一結合,晁弈頭腦一熱也就想著要答應。
然而謝書秋這麼乾脆的拒絕,倒是讓晁弈有點下不來台。
謝書秋的目光變得嚴肅而認真:“晁弈,如果如你所說,喜歡一定要有個理由,那我最不願意聽見的,就是你因為感動之類的喜歡我。”
“財權、相貌,還有感動,他們都太容易消逝了,我會垂垂暮年容顏不再,我的教授可能在某一天被革去,我的學識也可能會因為疾病而遺忘,我們未來既定的分歧會消弭感動,所有的理由聽起來都是一樣的短暫,一樣的容易被他人取代。”
“晁弈,彆愛我的付出,彆愛感動的假象,彆愛我的外在。”
“晁弈,愛我的靈魂。”
晁弈怔怔地聽著,看著謝書秋的瞳孔。
那裡深邃得像黑洞,藏著的是謝書秋洶湧的愛,和溫和而執拗的靈魂。
他要純粹的愛,不要慌張匆忙隨意的一句“在一起”。
晁弈慢慢消化著,理解著,然後解釋:“不是,你好像誤會了。”
我也沒在侮辱你的感情。
謝書秋搖了搖頭:“晁弈,你敢篤定你剛剛的這句話沒點感動的成分?”
......那倒是不敢。
但“我對你其實有點動心”這句話你殺了晁弈他都說不出口,這太直接了,你讓一個33歲的老男人說這話,他寧可被誤會。
晁弈歎了口氣:“你太能說了。”
哪有那麼純粹的愛。
謝書秋笑了:“明天的辯論賽是校與校之間的battle,打完以後就要進入省賽環節,組委會邀請我在省賽第一天去打一場開幕表演賽,來看嗎?”
辯論是最能看到人的靈魂的東西,他辯論的風格,辯論的措辭,辯論的方向,都是一種赤裸裸的暴露。
晁弈點了點頭:“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