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信子(三) 怒發衝冠為藍顏(2 / 2)

謝書秋回了個“好”,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想發照片就發,我空下來會看。”

【弈】:好。

謝書秋收了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十點了,他折返回去,發現所有人都已經回到了位置上,開始了彙報。

他從後門悄悄走進去,朝台上的人歉意地點了點頭,卻在剛落座的時候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我聽聞謝書秋教授在評價文學作品時往往是一針見血,從來不喜歡廢什麼長篇大論,最厲害的時候甚至把彆人一整頁的批評簡化成了兩行字,這正吻合了本人本次彙報主題,不知道謝教授可不可以給我們現場展示一下呢?”

台上的人衣冠楚楚,唇齒卻已經幻化成了帶血的獠牙。

謝書秋剛剛急著落座,沒來得及看清台上的人是誰,現在認出來了。

台上的人跟謝書秋差不多年紀,姓葉,叫葉文旭,一個挺優秀的人,40歲已經混到了副教授,但就是這個副教授的職位,讓他跟謝書秋結下了梁子。

謝書秋自己回憶起來都覺得無辜,這人參評副教授的時候,被比他年輕5歲的謝書秋比下去了,當時葉文旭就不服氣,結果參評教授的時候,又是跟謝書秋競爭,又被謝書秋比了下去現在都40了,還是個副教授。

剛剛提出應該用現成的理論去套文學作品好壞與否的也是他,結果謝書秋一句“彆鑽牛角尖”,又讓他變成個笑話。

謝書秋暗暗歎了口氣,他沒什麼在這種會議上落人家麵子、漲自己威風的想法,於是微微站起身,說:“我覺得您分析得已經很透徹了,至於怎麼批評,各有各的方法,有人喜歡簡潔的語言,有人喜歡華麗的詞藻,這都很好,百花齊放,我批評的水平一般,就不獻醜了。”

謝書秋還沒坐下,就聽見台上的人又說:“謝教授這就太自謙了,聽說謝教授的夫人正巧是一位作家,不如就用她的作品來展示一下?”

這就是純屬故意了。

謝書秋的性取向在業內不是個秘密,此時無論有心無心,稱晁弈為夫人,都算得上是一種羞辱。

“不好意思,我的問題,剛剛為顯紳士,故而用了‘愛人’一詞,是我先入為主地認為在這兒沒有人會無禮到明知他人性取向時,仍借此歧視並羞辱我的愛人。我想重新介紹下,我的愛人,是一位男性作家,且我很尊重他,在沒有取得他的同意時,我不會隨意暴露他的身份,因為這也許會對他造成困擾。”

謝書秋的語氣已經沉了下來,他看了看台上的葉文旭,對方的表情已經變得有些尷尬。也許是因為謝書秋平時的樣子太溫柔太紳士了,沒人會想得到他暗諷帶刺的樣子,更沒想到他還有這樣說話不留餘地的一麵。

“順便說一句,批評是為了構建作品與讀者之間的橋梁,是為了讓作品立得住,為了讓讀者看得順,不是為了賣弄,更不是為了什麼展示。要能夠評價彆人的作品,不光是要有紮實的理論基礎,深厚的文學知識,還要有一顆‘文心’,無法端正態度對待筆墨的人,隻會被筆墨拋棄。”

“——您說呢?葉副教授?”

謝書秋頭一次說話這麼咄咄逼人,“副教授”三個字直接刺進葉文旭的耳朵,紮得他麵紅耳赤。

“好了好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批評風格,想學就去看書秋寫的書嘛,去聽聽書秋的講座也不錯,乾嘛非得夾槍帶棒的說話——書秋,坐。”

餘老的資曆輩分放在這裡,哪怕彆人聽得出這話明著是在緩和氣氛,暗著是在替謝書秋出氣,也沒有人敢說什麼。

葉文旭也不敢。

“餘老說得有道理,那我的彙報就到這裡結束了,希望大家都能找到屬於自己的批評語言和風格。”

這還用你說?

能來參加這場會議的人,誰不是業界翹楚?哪個拎出去不能開一場爆火的講座?需要你的“殷殷教導”嗎?

掌聲稀稀拉拉地響起,所有人看向葉文旭的眼神多少都帶了點不屑。

謝書秋沒那個閒工夫跟葉文旭去計較什麼,他麵子也落了,洋相也出了——謝書秋是在慶幸,還好今天沒帶晁弈來,否則以晁弈的社交性子,估計還要顧著謝書秋的麵子把這口氣咽下去。

有這麼一場鬨劇在前,整個會場的氣氛都變得有些小心翼翼,沒人敢再亂說話,規規矩矩地發表完觀點就下台窩著了,進度都加快了不少。

散場的時候,謝書秋低頭看了看手機,沒幾條消息,甚至連一句“你什麼時候散場都沒有”,他對著晁弈之後零零散散的幾張圖,氣笑了。

都說了想發就發,合著自己白講了。

謝書秋想也沒想,直接撥通了晁弈的電話:“在哪呢?”

“一個古街上。”晁弈的聲音聽起來有點雀躍,“你結束了嗎?”

“嗯。”

“那我們在哪碰麵?我餓了。”

謝書秋看了看時間,已經十二點了,不餓才怪。

“不是讓你餓了自己先吃點?”

晁弈沉默了一下:“謝教授......”

“嗯?”

“我想跟你一起吃。”

晁弈難得在語言上主動表達寫什麼情啊愛啊的,一句“喜歡你”都要被謝書秋逼著好久才肯說,現在這一句“想跟你一起吃”在謝書秋的耳朵裡直接演變成了“想你”,把謝書秋的心都要說軟了。

“發個定位,我過來找你。”

謝書秋頓了頓,又說:“我也想跟你一起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