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在最前頭的女修本是山藥成精，入門時間不長，但叫嚷的本事卻不小。
身後與她同路的，還有她的師妹兩位，師弟、師兄、師姑各一位，統共六人，顯得浩浩蕩蕩。
山藥精遠遠就看見莫子占半身血汙，而與之對峙的人則魔氣昭昭。
她不由臉色一白，立即拉著離自己最近的同門，兩人一同施術結印幫忙。
其他人也沒有乾愣著，隨身攜帶的法器、符咒儘數祭了出來，把足了勁就要往那醒目的魔人方向攻去。
情急之下，莫子占不得不改陣，強行令原本還在與野楚纏鬥的「奎木狼」退開兩步，橫著龐大的靈體狼身，護在他這群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後輩跟前。
好在野楚一見來了旁人，就沒了糾纏的心思。
他此行另有更為重要的事。折辱莫子占，不過是附加的小菜，既然敲打提醒過了，就沒有留下來招惹麻煩的必要。
他赤紅的眸子一眯，掃了眾人一眼，唇齒張合間留下一道暗語，旋即便抽身離開。
隻有同為血泉魔物的莫子占，才能知曉那暗語的意思，他說：我會將此事告知帝鳩尊主。
小“牛犢”們見魔人離開，正欲追擊，還沒走出幾步，就被莫子占給攔住了：“彆追，他是北境魔君手下的魔將，你們如此貿然追上去，太危險了。”
“魔將？”
原本雄赳赳氣昂昂的山藥精慫了，聲音也弱了下來：“我們一來他就被嚇跑了，我以為……以為……”
“魔界勢微，且他身上有破開根骨的劍傷，此番牙山城內修士眾多，他留在這討不著什麼好處，也沒這個必要留下，自然會離去。”莫子占解釋道。
在仙魔戰前，魔界齊名的魔君有五位。
其中盤踞於東方的一位，在開戰第五日，便首當其衝被眾仙門合力誅殺。
餘下的，經過這三日來的多番探查確定，其西位被星玄仙尊徹底摧毀了魔元，而南位也隻餘一道破碎的殘魂，兩日前已在眾仙家眼底下被消除得一乾二淨，絕無生還可能。
而當時與他們同在伏魔淵的北境帝鳩，和一直行蹤不定的妖主長霾，情況不明。
不過，就在剛才，情況算是明了了大半。
從野楚的反應來看，帝鳩雖然活著，但多半好不到哪裡去。而能對他下「引心惑」，說明製造此蠱的蠱妖竺以也還在。
至於那道劍傷兩側的黑咒……是莫子占從未見過咒文，卻曾聽許聽瀾提及，有點像是出自妖主長霾之手。
長霾雖被稱作魔君之一，但他同時是妖界之主，行事向來保守，立場也比較曖昧。
若他真與帝鳩夥同，如此……
莫子占斂下笑意，兩手食指互勾，結出「歸神印」，為還守在他們前邊的「奎木狼」散形。
不過，他並未將星陣撤下，反倒重新結了另一個「請神印」，指向第五宿“畢宿”。
“畢宿”的神主為太陽神鳥「畢月烏」，自天上懸日緩緩顯出身形，飛落到莫子占的肩上。
它形貌跟尋常的烏鴉相近，卻有三足，且羽翼間泛著金光。
莫子占半真半假地對「畢月烏」道：“去同宗主說，弟子莫子占於牙山城遭魔將襲擊，從他口中探知，魔君帝鳩未死。”
“……並得見魔將身上塗有怪咒，弟子學淺，認不出是何咒，隻能複寫部分，供宗主辨析。”
說罷，又從芥子空間取出一遝掌心大小的黃麻紙，腦中回憶起黑咒的形狀，將紙淩在半空，細細拆分、複寫了兩份。
見此，後輩們紛紛湊了個腦袋過來，瞪大了眼看莫子占不緊不慢地落筆寫畫。
一開始還凝神屏氣，生怕會打擾到莫子占，可後來實在憋不住了，其中一人呐呐道：“好厲害，這到底是怎麼記住的……”
他們確實也有看見魔人胸膛前有古怪的黑咒，但魔人動作迅捷，很多時候符號一閃而過，彆說是記住了，就連看清都十分勉強。
“那是！”另一人立刻端出一副被光耀了門楣的神情：“啟明師叔可是術、陣兩方的天才！百年難遇的那種！”
“啟明”是莫子占及冠那年，許聽瀾為他取的字。
而“術方”和“陣方”，則是「十方神宗」諸多玄法裡的兩個必學分支。
以“三垣、二十八宿、二百三十八星官、一千四百六十四星體”為根基，憑九字真言作媒，通感星辰萬象，來施術請神主，布陣定吉凶。
莫子占聽著他們叨叨，有些忍俊不禁：“我待會要是飛了天，就找你們算賬謔。”
“啊？”
“隻是寫個咒符都能被這般吹噓，我不得飄到九霄雲外，免了飛升途呀。”
莫子占不經心地調笑著，又轉而朝著在場唯一與他同輩的女修問道：“說起來，洛師姐，你們是怎麼找來的？”
在旁看他們說鬨的洛落聞言抬頭。
她是「十方神宗」裡的一位普通內門弟子，入門比莫子占要早，所以能被喊一聲“師姐”。
她平日不愛搭理人，此時也是神色淡淡：“去客棧找你，結果發現你不在。”
“之後碰到了兩個躚雲派的弟子，說看見清晨有人從客棧往城外的方向去，但記不清模樣，我們便猜測那人可能是你，所以就出城找了。”
他們一行昨日剛到牙山城時，其實是想住進同一家客棧裡的。
但他們統共七人，三男四女，需要四間房，而現下牙山城旅居者甚多，找遍全城的客棧全都最多隻能給出三間。
故而他們中至少要抉出一人來另尋客棧。
讓這群不過十二、五歲的小蘿卜頭中的任何一個獨自在外，定然不妥。前後合計著，莫子占這位“師叔”就自己去當了那個落單的。
他所另找的客棧正門對出便是一條能並行三輛馬車的大路，清早路寬人稀，所以他出城時，其實也有注意到對麵茶攤上的那兩位持劍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