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傳說,講“玄冥”替“鹿”成為四神之北。
他以陶齒村為體,設玄冥太陰局,局中在“危宿”的陶塑指向祠堂,莫子占猜祠堂內應當也有類似的陶塑指向“女宿”的此處。
至於北鬥,則有更替之意,以此來將“玄冥”改回鹿相,好像也能討個“正本清源”的由頭。
莫子占歪坐著,半點不見慌張,心裡甚至還在不著調地對這邪門儀式評頭論足。
明明是全然不通玄理的東西,居然還能有幾分自圓其說。若非他們正巧來此采買,任其發展下去,或許真能引出什麼大禍來。
真是的,作惡也不知要藏著點。
巨鱉馱著的輦上有羅幃,陰風掠過,絲麵被吹起,沒給莫子占帶來半分驚喜,裡頭裝著的正是一尊巨大的鹿頭人身陶塑,周圍繞著妖氣,看著奇醜無比。
陶塑上的鹿眼空洞,在對上莫子占的一刻,從虛空的地裡生出了一寸寸陶泥,自下而上想將被獻祭之人吞噬殆儘。
卻又在霎時停住,如同匍伏在莫子占的腳尖。
發出猶如陶片互相刮劃的嘶啞聲響,能把人聽得起一身的雞皮疙瘩:“非人是魔!”
鹿祖像的聲音在這片漆黑中一次次回響,如同被下了定式,喃喃自語:“吞魔無用……無用……為何?”
莫子占小聲歎了一句”無聊“,施施然地起身兩手指骨交纏,結出「八卦印」,施下“皆”字真言。
“皆”者,無內無外,合天地,悉萬法,得知真我,是能用於破除幻象,拆解陣法的真言。
印成,不帶些許猶疑,莫子占一躍踩在了麵前巨鱉的蛇頭上,俯身向下,在蛇頭想要將他揮開之際,迅速寫了一個定身符,霎時將整隻巨鱉穩在了原地。
他慢悠悠地直起身,順著鱉身走到輦前。
眸色一凝,抬手在陶塑上浮空一掃,笛聲被陶裂的脆響中斷,而後莫子占的掌心便徑直地從陶塑胸膛的陣眼處穿了過去。
就凡人而言,能弄出這陣仗,已經很厲害了。
要是此時入甕的是師侄們,指不定是要被嚇一嚇,吃上些苦頭。
可入甕的是莫子占。
雖說體內魔氣被仙骨衝撞得讓他渾身上下沒有一處舒服,但他好歹是星玄仙尊的親傳,好歹能被宗門的人誇一句“陣方天才”,好歹能與魔將鬥上一鬥。
這點兒不成調的東西在他麵前,著實是班門弄斧,甚至枉費了他一番自投羅網的心意。
他合上眼,“皆”字真言的作用下,陶塑內的靈脈流向儘數顯現在他麵前。其所彙聚之地,是「妖言土」。
妖言土是妖,但也是一種土,一種可以拿來淬煉法器的土。對仙門而言很是罕見珍貴。
它平日裡不能動彈,絕大部分都不開靈知,但卻很會藏匿妖氣,也很會迷惑人,能順著人的所思所想製造幻夢,有點兒像大山林子裡的毒蘑菇。
在「妖言土」的蠱惑下,肖村長為了成就他那一段“仙緣”,讓他給自己獻祭人魂。
畢竟,天地有靈,卻並非普惠眾生。
有人天生仙骨,能得仙緣,便有人終生碌碌,僅做凡人。就像……莫子占如若沒有這副仙骨上乘的身軀,也隻會是賤如爛泥的魔物。
如此一道門檻,有人想跨,又跨不過去,可又放不下心中的妄念,如此越釀越濃,總會鬨出些歪門邪道來,實在是太常見了。
在折騰這事上,人果然想象無窮。
以往他隨許聽瀾外出時,也有遇到過幾次類似的人和事……莫子占眉頭微皺,腦袋更疼了,暗罵了句,怎麼又想起許聽瀾來了?
他儘力定神。相比起彆的,「妖言土」會出現在陶齒村的原由更值得深究。
這玩意之所以稀罕,是因它隻會出現在妖界深處,若非行至腹地,輕易不能為人見著。
他想起野楚身上的黑咒,不禁懷疑起這是不是又跟妖主長霾有關。
莫子占順著”皆“字真言的指引,指尖點在妖言土的妖魂上,感受著妖魂因他的靠近而顫抖。
居於上位而能肆意控製他者的愉悅,讓他腦中的疼痛舒緩了不少,並隨之生出了快意。
“乖。”
莫子占抿著笑,在「妖言土」的妖魂上盲畫出複雜的陣式,將它緩緩收攏進靈囚中,凝成一塊指節大小的黑色石子,再猛地一手將其從陶塑中扯出。
握拳,碾壓,直至破碎。
“你是我的了。”
刹那間,周遭的幻象儘數破裂,笛聲驟停,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叮鈴脆響。
莫子占睜開眼,腳邊儘是陶碎,麵前重新變回了跪伏著的肖村長,以及他腳邊那幅攤開的字聯。
其上大字分外顯眼。
莫子占感受著「妖言土」內至少六道不同的人息,輕歎了聲,可惜字聯的主人,為了自己那點不切實際的幻夢,似乎在胡亂殘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