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當真細數,莫子占確實有不少事情亟需要做,或者可以去做的事。
除卻平日關於星術的修習外,作為星玄仙尊座下唯一的親傳弟子,他早前還為代舟親授,去打點關於許聽瀾“歸凡塵”儀式的一切事宜。
比如要整理各門各派的賻贈,比如要應付諸多或真心悼念,或貪念畢現的仙門“道友”。
作為久負盛名的玄門仙尊,必定留下數不清的法術至寶和真言神通,而他的身邊又一直僅有一位修行尚淺且魔氣纏身的小徒弟。
這如何能不令人想從中分得一杯羹?
故而此番,前來吊唁的仙門,雖俱是哀情滿麵,但暗地裡有不少人存著幾分彆樣心思,希望能攪和一下渾水,得到些許傳承。
他們當著滿座仙君的麵,就是一通闊論。
先談魔界雖已勢微,但終歸還未蕩儘,帝鳩尚且下落不明,不知會做出何等事來,萬不可掉以輕心。
再說堂堂“第一玄門”,應懷氣度,莫隻循私心,讓星玄仙尊遺留的法寶失了用武之地。
許聽瀾曾與莫子占言說:“無論性本善,亦或性本惡,所論根本,皆為世事塑人。期間,人隨時變,心隨事遷,故而世上道心能穩如泰山之人,應是從未存在過的。”
他認為此話在理,起碼說話的這些“仙人”,道心定是地動山搖的。
莫子占孤身立於在最前頭,竟覺自己似是秘境藏寶處的守靈。
他捏出十分的笑意,卻無半分能及眼底,輕緩道:“師尊所留皆在藏歲小築,弟子尚未來得及盤點,也不敢隨意觸之。”
“因其上留有‘星陣重鎖’及‘神主護靈’,唯先將其破解,才勉能一用,諸位前輩若是有意,可自行取之,我等小輩自是不會有意見的。”
話說得溫和有禮,沒有分毫指摘的意味,可言語柔中帶刺。
藏歲小築位於“太微垣”最北,隻要前往,必招人圍看。故而他這話裡話外都是要“前輩”們在眾目睽睽下,送上去承認自己是貪圖仙尊遺物之人。
還是趁“小輩”抽不開身,便迫不及待要前往奪取的無恥之輩。
更彆提,他們哪怕拉得下臉麵,星玄仙尊的“星陣重鎖”和“神主護靈”也非誰都能破解的,稍有不慎,就可能在人宗門底下奪寶不成反被困,甚至被反傷及靈根。
沒些斤兩的修者不敢輕易動手,而有些斤兩的,大都不屑於藏這等心思。
莫子占自然清楚這一點。
他並非懵懂之輩,也從不慷慨。作為一個實打實的小心眼,隻會將落到他手裡的東西攥緊,哪怕其中許多,他根本用不上。
膈應完這些“仙友”,還有他需專門關照之人,譬如那兩位先前無意中幫過自己的「躚雲派」修士。
莫子占從不喜歡欠下人情,可事關野楚,又不能言明感謝,隻能委婉處之。
他話語親和:“兩位遠道而來,甚是情重,啟明不知如何招待才能聊表謝意……此令用以可出入‘日修閣’首層,孟師兄與甘師弟若有閒心,這幾日可從中尋些劍譜一觀,權當解悶。”
“日修閣”乃是「十方神宗」藏納典籍之所。
內有層層禁製,其最裡層更是連本宗弟子都不得擅入,唯有首層,若能得宗內仙君符令,勉強能放外人入內閱讀。
素來喜歡觀賞美人的甘朋義看呆了。他沒仔細聽內容,隻覺莫子占的聲音如仙樂飄飄,握著符令的手纖白如玉刻,口中直念道:“果然名不虛傳。”
當真人美心善!
孟昭也有小許愣神,乃至忘記了要訓誡師弟不得無禮。
當年他隻見過莫子占的背影,後來在牙山城遇到,對方也是匆匆而過,身上還施有他們堪不破的「忘容咒」,自然不清楚莫子占的真貌。
此時見著,不由心歎或許星玄仙尊當真是如甘朋義所說那般是“看他樣子好才收的徒弟”。
畢竟星玄仙尊在世時,孤傲得人儘皆知。他師姐春來仙尊門下都有三位親傳、六位入室,唯有他,三百年來不曾允過一人侍奉其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