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占明裡暗裡看過許聽瀾太多次，所以他清楚。

隨著這一點，莫子占覺著自己的神思似乎回來了些許清明，眼眸側向一路用術法引來的棺木，隻覺十分寬敞。

莫子占斷定，自己定是無飛升途可言的。既然無飛升途，壽元雖比凡人要更長，但也非永恒不滅。

於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想，如此往後他若是死了，就不必做棺了。

不過，他真要死了，也不會有人聽從他的安排，為他置辦喪事的。

莫子占設想過無數次，或許不等他自然死去，就可能被旁人發現，他這人皮底下的汙穢，而後用雷霆仙術擊得灰飛煙滅；又或者作為殘生種的他，魔氣徹底與仙骨撕裂，爆體而亡……

所以他得先一步，但凡感覺自己快死了，就去將許聽瀾的墳頭給鑿開，然後把自己給埋進去。

他與許聽瀾從前就一直共居在藏歲小築內，這歸了凡塵也當宿於一室。

即使是師弟辭世，代舟也未曾從紫薇殿內出來，坐鎮這“歸塵”儀式。

周遭從五湖四海而來的仙君眾多，但好在他們都不曾掌握窺心術法，故而並不知曉，那位麵帶淺笑，動作都規矩得不像是活人，又向來被誇說“尊師重道”的仙尊首徒，此時滿腦子都是這等大逆不道的想法。

一切都被安排得很妥帖，莫子占居於中位，一板一眼地開始高聲誦讀起自己所寫的悼詞。

“星玄無上仙尊，大道之極，縱魂不歸兮，可聽生者長願，護十方安寧……”

莫子占向來隻喜歡喊許聽瀾為“師尊”。

因為他是許聽瀾唯一的徒弟，隻有他可以喊出這個稱呼，這位如世外真神一般的師尊，是獨屬他一個人的。

暗地裡，也喜歡直呼他“聽瀾”。

因為如此，似乎能暗語他們的關係，不僅僅隻是師徒。

而這其中，唯獨討厭的，是同其他人一樣，喊許聽瀾為“星玄仙尊”。

“星玄仙尊”這個名頭，對於莫子占而言，向來都是個殺符，是個警告，是他要接近的目標，是他千裡之外，不可企及的存在。

可在招魂儀式下，他隻能喊他“星玄仙尊”。

明明是說要歸凡塵了，卻依舊在悼詞上舍不掉那點仙緣。

莫子占一手高舉著長幡，讓其迎風而舞，頗為生疏地結出「招魂印」，四周有同門，以他的結印為陣眼，與他一道施下請神術法，召請二十八星宿神主。

「十方神宗」的仙術詭奇，施展時極為絢爛奪目，此番更是群星應請而來，耀耀明光如烈火長驅。

然而……招魂幡下卻並無神魂答應。

莫子占睜大雙眸，慌神地望向祭台上那樽棺材，手上持著「招魂印」，陣法因陣眼的偏移而破裂，但先前陣中所顯卻已完整落入在場所有人的眼中。

許聽瀾那具沉睡的軀體之內……並無魂魄印記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