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會沒有?
怎會沒有!
就算是像陶齒村內那幾個被「妖言土」吞噬了半魂的人,等日後壽終正寢,舉如此招魂儀式,也是能見著魂魄印記的;就算是血泉魔物的他,其內裡亦有魂靈。
如此空殼,就算是想煉成屍傀,也無法……
莫子占手中扶著的招魂幡一動,那幡布掃過已然散亂的神主,一如當初他在伏魔窟所見。
當初是由莫子占親自將許聽瀾從伏魔窟內帶回來的。
他方能闖入伏魔窟內,隻見血氣與魔氣結成一道紅雲懸於窟頂,許聽瀾原本一身白衣也被染成了梅色。
愚思破開伏魔窟內九重魔陣的陣法靈脈,血自許聽瀾的心口處滲出,流入地隙,周遭儘是魔物屍骸,眾神主離散,不見星辰影。
許聽瀾當時尚有一息存,側目望了他一眼,如往日般,輕喚了他一聲:“子占。”
而後又念了一句他未能聽清的話。
也是唯一一次,莫子占沒有提著燈慢悠悠地攀上紫薇殿的石階,而是攬著就著一身血汙,直接破開了紫薇殿的殿門,請求代舟能夠救一救許聽瀾。
仙門的療傷聖法何等了得,他一屆凡人之軀傷成那般都能在短時之內痊愈,沒理由換成許聽瀾,就治不好了。
沒理由。
這些個場景,莫子占見過無數次,每一次都會出現在他的夢魘之中,像是一道迷障,籠罩在他整個心魂之上,他不可能出錯的……絕無可能!
自從伏魔窟歸來,他分明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處置得極其妥帖,唯獨不懂得去檢查一下許聽瀾身上是否有異,更不會有其他的人,膽敢輕易對星玄仙尊施展搜魂之術。
所以直至今日,招魂幡下無所動。
“血入地隙……”
莫子占的雙眸驟然睜大,口中不禁跟著呢喃了幾聲。
識海翻湧,想從讀過的萬般典籍中尋出一點合乎眼前的根據來。
若軀殼之內魂魄印記全無,於仙者而言唯有一種可能……那便是以血為陣,生生剝其魂,囚其魄,再煉化、碾碎,讓其九泉之下都永世不得安生。
數日來那無法宣泄的情緒像是一同湧上了心口,配合著他所有的憤怒,所有的不滿,直撞得他全身一陣悶痛,讓他暴戾地想要將麵前的一切撕碎,唯有口中漸漸湧其的血腥味,能夠舒緩一二。
“帝——鳩——”
也不知是從何時開始的,莫子占已然許久未在心中稱呼過帝鳩為“尊主”了,像是故意要為那“尊”字騰出一個獨一無二的位置來。
從前他對帝鳩就並無多少敬意可言,有的,從來都隻是畏懼。
可如今,畏懼之下,還有無窮無儘的……恨。
莫子占全然不知,他平日裡那副懂禮溫厚的樣子已然被儘數撕下,他立於祭場中位,在周遭眾仙人眼中,魔煞畢現,連同著手上招魂幡也隨其無風而動,像是陰魂作祟。
“他身上為何會有魔氣?”在不遠處觀摩招魂儀式的甘朋義驚呼,手中不由自主地搭到佩劍之上。
即便莫子占先前莫名對他們有所禮遇,但師門素有教導,若見仙者入魔,那必定是要儘快設法誅之的。
甘朋義身邊的孟昭也頗為迷茫地搖了搖頭,凝神注視著前方,以防生變。
倒是他們身邊另一位白發仙人很是悠哉,見他們是小門戶出身的後輩,緩聲回答道:“為當年北境魔域之禍所留遺患,我有門下弟子曾經亦是如此,莫慌。”
自北境魔域救出的孩童都被收入了各大仙門,極少會由小門戶所管顧,且那已是十年前的事,並不會常常被掛於嘴邊,所以作為立派不久的「躚雲派」小修,他們二人不知,是正常的。
且仙魔素來有嫌隙,對於當初這些身懷魔氣的孩童,許多仙門雖能懷一二分慈悲,但不免會常存警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