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們中縱使有不少仙骨上佳者,但都隻會被納為外門弟子,當然,後來也有少數通過仙門考核,成為內門弟子的,隻是像莫子占這般成為仙尊親傳的,是獨一份。
隻聽“哐”一聲巨響,自「長鳴劍山」而來的劍豪萬銜青將自己腰間的重劍直直地叩在了泥地之上,震出一道波流,逼得那些掐訣向前的仙家退了一步。
她長歎了一聲,而後手中凝氣施訣,念了一聲“定”,瞬身對著全身魔氣外溢的莫子占施下「定身咒」。
莫子占應咒,全身的動作變得緩慢無比,握著招魂幡的手一鬆。
眼見長杆要倒下,原本立於祭場上座的仲呂仙君與之同時引出靈法,穩住那招魂幡屹立不倒,而後飛身向前,對著莫子占熟稔地落下一道星官圖陣。
看著莫子占這失態的樣子,萬銜青不由在心中感歎,代舟真的不負“神算”之名,今日占卜,說招魂儀式上或許會生變故,讓她幫忙多擔待著點,當真說啥來啥。
她將因被陣法所壓而昏睡過去的莫子占以重劍托起,動作間,萬銜青這發現,莫子占那被長袖掩蓋的手臂上,刻了足足有十二道「靜心咒」,昭示著下咒之人先前是如何一下下讓自己強行鎮定下來。
可惜這些「靜心咒」如今已全無效果,根本無法穩住莫子占的心魂。
“今日之事自會有我們宗主裁決,望眾仙移步等候。”
仲呂仙君作為宗主大弟子,持幡輕道。
一去到紫薇殿內,萬銜青便將招魂儀式上的事一五一十地說與代舟聽。
輕歎道:“先前看他自星玄神隕後,不掉一滴眼淚,不守心喪,成天打扮得跟隻孔雀似的,還到凡間犯事,我還道星玄怎的這般慘,攤上這樣一個小沒良心的徒弟,怕不是跟摘英一樣,在修什麼無情劍道吧。”
“今日看他這瘋樣,似乎並不全然。”
她口中的摘英,是她的弟子。
人長得麵若桃花,身上也淨惹桃花,總是一口輕佻意,嘴上沒個正經話,紅塵知己無數,但令人咋舌的是,他修的卻是最為極致的無情劍道。
莫子占在六年前,也曾見過這人一麵,沒少被他這人的舌綻蓮花、恬不知恥給驚到。
而後回到藏歲小築,在與許聽瀾聊起出宗見聞時,順嘴嘀咕了句:“弟子還當是修無情道之人,都應當是像師尊您這般清淡自持而不理身外物的。”
許聽瀾當時並未如莫子占料想般,訓誡他莫要嘴碎其他仙人,而是緩聲反問道:“為何如此說?”
“都這麼說的……無論是書上,還是其他師兄師姐口中。”莫子占斟酌著說道。
說星玄仙尊定是因為要修得斷絕人情的道法,才會如此性情至冷,不與人親善。但對此莫子占並不是太認可,至少……他覺得許聽瀾的性情不似傳言中那般冷漠。
他試探性地瞄了一眼許聽瀾,唇齒張合了好幾下,鼓著一道想一探究竟的勁,最後還是問了一句:“難不成師尊所行之道,並非如他們所言的……無情之道?”
許聽瀾輕搖了下頭,肩上如瀑的長發順著他的動作落了幾縷在前方,打破了他原本的一絲不苟,他手懸於星盤上方,指尖撥弄著星相,問:“子占可知,所謂‘無情劍道’,為何要求得無情?”
“為了……”莫子占回答不出來。
“為了自然。”許聽瀾接上他的話,“人有情、義、仁,隨心動,變換命途。”
“而天道與人不同,它要生育天地、運行日月、長養萬物,所以它無形、無情、無名,講求一個‘等’,以萬物為芻狗,不偏不私,一視同仁。”
“但……我有偏有私,”許聽瀾輕道,雙眸凝望手中的星盤,而後又緩緩轉向莫子占。
“抑本心而求無情,那本身就不自然。至於司徒摘英……我與他並不相熟,並不知其情,隻是仔細論來,我所修所行,從來不無情。”
“切不能以性情,斷其道。”
許聽瀾總是這樣,將自己和彆人都剖析得清晰、明確。
刻板無趣,會讓人失去探究其本身的欲望,但莫子占偏偏就是很喜歡這樣的通透,非常喜歡……
代舟也知道司徒摘英的為人,思及此她望了眼地上那沉於夢中的莫子占,竟還帶著幾分笑意,比往常所見,要更真切幾分。
她雖麵容枯老,但眸色卻十分清明:“不過是有人故作深情,有人假作薄意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