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要在萬銜青眼皮子底下出了什麼事，她可賠不起。

為魔息所是何等滋味，莫子占怎會不知道，他又不是從未去過那個地方。

“弟子知曉，定然不會給前輩招致麻煩的。”莫子占一字一頓。

他心知萬銜青說得都沒有錯，但言語中依舊帶著不容拒絕之意。他不放心，也不想，將與許聽瀾相關的所有事，交托給旁人。

他話音剛落，外頭突然一陣雞鳴響，周遭那緊閉的紙牕外漸漸透出薄弱的亮光，就如……日出。

「十方神宗」內是不會畜養家禽的，也從來無日出可言。

所以他們此時隻能是在彆處。

莫子占原本一心隻管顧許聽瀾之事，壓根沒多留意周圍。這才注意到他們說在這屋子的陳設，並不同於「十方神宗」內任何一間弟子房。而其外頭，能隱隱聞到些許鹹澀的海鹽味。

他咬了咬牙，最終還是表現出一副溫良恭順的樣子：“萬前輩這是在捉弄晚輩？”

“這怎麼能算呢？我不過是給你一個選擇罷了，你昏睡足有半日，我們等不得，隻好一道把你帶來龍鹽村。”萬銜青聳了聳肩，“你是與我們同去，還是自行回十方神宗，我都不會阻撓你。”

原本她其實是不想帶著這麼個“累贅”的。

可當時在紫薇殿，代舟說：“如若你不帶上啟明，就憑他七日前膽敢擅闖紫薇殿的意氣，恐怕會鬨得厲害，說不準一時衝動，還會再度提著劍向我砍來。”

“雖說他傷不著我，但宗門裡有以下犯上的規罰，這孩子可憐，我總是不忍心罰他……”

她仍記得，當時莫子占是如何不要命地直接破開宗門的禁製，用傳送符令來到紫薇殿前。

一身血汙地攬著已無氣息的許聽瀾，毫無平日表現出來的尊敬可言，用劍對著緊閉的紫薇殿門，怒吼道：“代舟，開門！”

這也是代舟第一次知道，許聽瀾提說自己的徒弟“處事張狂”，所言非虛。

莫子占自然是不會如萬銜青所願自行回「十方神宗」待著的。

他們一道抵達伏魔窟外時，就像立身於一座熔爐間，即使用術法將自己的五感閉鎖，也難敵那燥熱的氣息。外頭已不同於七日之前那般靜謐，而是圍了一圈來自不同門派的仙門弟子。

仙魔戰後，經眾仙家商討，伏魔窟外一直輪著各派排得上名號的弟子前去看守。一來是想替龍鹽村的凡人清掃魔障，二來是要防止窟內殘留的魔陣生出變故。

他們隻簡單交代了前來的理由，便不做過多停留，直接深入伏魔窟腹地。

莫子占落在最後頭，每走一步，那關乎許聽瀾倒進魔物屍骸中的記憶就會入骨幾分，一直到抵達許聽瀾身隕之地，像是有長刺直戳入心口，讓他無法抑製自己周身的暴戾。

可他必須鎮定下來，單論修為的話，此時伏魔窟內的仙人半數以上都要比他高，甚至比他高許多。

他可以在凡人麵前偽作神靈，但在眾仙麵前，他不過塵泥。

若想繼續留在此地探查，他就必須鎮定。

莫子占握緊拳，用指尖一下下在自己的手心劃出凝神靜心的符咒。

可腦中卻又不受控製地想，如若他當時能在許聽瀾身邊，那說不準，死的隻會是他這個賤如塵泥的魔物，而不是許聽瀾這樣一個光風霽月的仙人。

如果是他死了，師尊當如何？

定然是不會像他這般落魄不堪吧。

畢竟他從來都不是什麼不可替代的存在，隻是恰巧成了許聽瀾的徒弟，恰巧能與許聽瀾日日相處，這才偷得幾分便利。

讓他可以想方設法地試探許聽瀾的喜好，讓他可以走近許聽瀾一些。

可又倏忽想起，在伏魔戰臨行前，許聽瀾與他說過：“子占，你需顧惜自己的性命，莫要輕視己身，亦莫要過於執著。”

他定神看向麵前零落了一地的碎石，順著期間靈脈仔細觀摩。

魔的布陣落位不同與「十方神宗」，但因莫子占從前見過許多次帝鳩布陣時的樣子，多少有些明晰。

故而他很快便發現，許多人隻見表麵的殺陣，卻不見那碎石之下，以陣壓陣，還藏有一道“血塗大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