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道等候人去闖入的陷阱,這血塗大陣上覆有極為醒目的九重魔陣,即使被許聽瀾的佩劍“愚思”所毀,隻餘下已然分崩離析的深厚岩土,但其上殘存的魔息依舊極其濃厚。
尤其殺陣下的藏陣並非用魔氣繪製,而是動用了「妖言土」。
本身就善於藏匿的妖類,沉睡時不顯現妖氣,在蛟龍息的掩蓋下,化作細線與土層融為一體,若非本就熟識魔陣排布,動用靈識一點點去分辨,不然縱使修為再高,也近乎不可能察覺這道隱晦的殘陣。
這還是莫子占咬牙施術,忍受身上的烈火烹煮,以及附近的蛟龍息帶來的腐臭腥氣,順著靈脈逐一將兩塊碎石拚合,細細查探後才發現的。
他在藏歲小築內玩破陣遊戲玩得夠多,對於陣法布置的靈敏程度並非常人能比,又對魔陣的布法知根知底,故而尚且能比其他人更快察覺一二。
如若今日來的僅是不通陣法之道的萬銜青,和專攻占算推演的顧相如,可能就得無功而返了。
莫子占跟在萬銜青等人身後,未等他彎身拾起第三塊碎石,就有人先一步伸手想要握住他的手腕,卻被他以極快的速度躲開,指尖隻堪堪搭在碎石上。
“莫師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可要先休息一下?”
“這位道友是?”莫子占麵展笑意,不動聲色地將碎石從麵前人手上抽出。
“我乃千脈門下一位小藥侍,莫師兄不認得我也是正常。”
那個伸手向前的人也回以一笑,笑得卻很難看,臉色慘白,額角滲有細汗,比起莫子占,其實他自己的臉色更要差上許多:“我們在千脈門在那邊無骸之地清了一塊空地,布了一個百草結,可以勉強用以平息蛟龍息的侵擾。”
蛟龍息對莫子占這等殘生種而言,影響是最大的,幾乎每吸入一分,都像是有爪牙撕咬在神識之上,多生躁鬱。
而對於其他仙人而言,也並非全無影響,在此處久留,輕則頭暈目眩,重則或引心魔。
故而在徹底將此地淨化之前,來此看守的仙家弟子最多不會留超過三日,且由「千脈門」的醫仙宣心,在此處落下「百草結」,以藥養的方式為眾人平複心緒。
“多謝。”莫子占還在思忖該如何將陣法的靈脈透露給萬銜青他們知曉,他將碎石放下,緩步朝不過十來步遠的無骸之地走去,見那與他搭話的「千脈門」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開口問道,“還未問道友姓名?”
“半玫。”
莫子占腳步一頓,又問:“抱歉,方才未能聽清,不知道友可否再說一次?”
那「千脈門」弟子恭順地朝莫子占的方向躬身:“小弟子名為馮皋。”
是與他頭一次回答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一個名字,但莫子占卻能一下知曉他如此說的用意。
魔界曾經在五位魔君的統領下,互相說不上有多對付,故而其所轄的魔域各有言語。
而帝鳩更是特地弄出來的一套獨有的話音,僅有他自身以及手下的殘生種能明晰其意義,以供他們在仙門眼皮子弟子互通有無的恐懼。
“半玫”的話音,正是“殘生種”的意思,且是得了帝鳩授意辦事的殘生種。
每當這種話音出現,莫子占才能忽而意識到,原來並非隻有他在獨行。
縱使殘生種們大都在仙門裡頭做著打雜的活計,但隻需足夠機靈,依舊能隨不同的仙君混進許多地方,哪怕是本應戒備森嚴的伏魔窟。
蛟龍息下,莫子占難以分神去探查馮皋身上是否有魔氣,故而馮皋不如此提點,確實有些不能辨析,他輕笑著喚了聲:“馮師弟。”
“不知你在此處多久了?”
“三日,本來今日該由師妹替我的了,但她身體抱恙,門內能通百草結的弟子不多,就隻能由我多撐些時候了。”
莫子占輕道:“實在是辛苦馮小師弟了。聽聞百草結為千脈獨門術法,能滌清世間大半濁氣,原來竟要如此周折,得不時修補麼?”
“是啊,待幾位仙君休息過後,我也當隨師姐一道進行修補。說辛苦論不上,我大多時候也是待在外頭,哪怕隨其他仙君進來,也會安守在百草結內,身體上勉能撐得住。”
馮皋有氣無力的,也不願多言,轉而問:“倒是莫師兄,聽師兄師姐他們說,你與萬前輩等人此番突然前來,是星玄仙尊的招魂儀式出了茬子?”
莫子占還未回答,就碰上了捂著鼻息快步向「百草結」邁入的顧相如,他轉頭高聲問道:“仲呂仙君,可有眉目了?”
“尚未,”顧相如煩躁地擺了擺手,又“嘖”了一下,半帶譏諷道,“人人傳你是‘陣方’造詣能躋身宗門前五,怎還反倒問上我了?稍你來這是遊玩不成?”
“謬讚罷了,且魔界的陣法奇詭,我接觸甚少,僅能從探查中確認,殺陣之下還藏有一陣,應當就是用以困鎖師尊魂魄的血陣。”
莫子占話說得平穩,但聲量卻不小,能叫周遭的人聽得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