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明怎麼總是如此生分，你喚我一聲‘溫師兄’便好。”

溫以凡不等他把逐客令下完，先一步道：“說來，我聽師尊提及，妖主無霾似乎有所動作，還是啟明心細發現的。”

“不過碰巧。”

“你呀，還是太過自謙了。”溫以凡粲然道。

然而這笑意隻讓莫子占頗感不耐煩，正想直接離開，又聽他開口道：“我此番回來宗門，是奉聖上指令，探尋一樁舊事，結果在翻找從前的秘境記錄時，從中尋到了一枚憶昔翡珠。”

他取出了渾圓的珠子，浮到莫子占的麵前：“內裡居然有星玄師叔方入宗門時的影像片段，不知啟明可感興趣？”

一聽到是與許聽瀾有關，莫子占下意識地想上前去取珠子，卻見溫以凡用更快的動作將珠子收了起來，道：“可惜，此物須得還回日修閣，不能直接送予啟明，還忘師弟見諒。”

“且我等一直站在外頭談事耍物，未免不太體統，不知可否入內再觀。”

莫子占：“……是我考慮不周了，太蔟仙君請。”

溫以凡跟著莫子占，一同邁入藏歲小築內。

期間不住地打量著個中布置，嘴巴不見得有停歇：“藏歲小築位處太微垣最北，地勢頗高，能借得整個天幕為之設陣，雖門戶洞開，但當無符鑰在此間，就會立即將人逐出，哪怕是我等修為……可是唯有已故的星玄師叔，與啟明你有符鑰？”

莫子占不想回答，反問道：“太蔟仙君問這做甚？”

“好奇罷了，我常年不在宗門，對宗門中的許多事都不熟悉，你可還記得，你我初見時，我還在天市垣中迷了路，是你為了指了紫薇殿的方向。”

“子占忘性大，恐讓太蔟仙君失望了。”

溫以凡和顏悅色：“無妨，總會有更多機會的……”

他本以為會被帶進前廳，結果行到院內的小亭，莫子占的步子就停下了。

“這些天太過忙碌，子占抽不出空閒整理屋內雜亂，怕會汙人眼，便不迎太蔟仙君入內了。”

莫子占轉身向溫以凡伸手，五指蔥白，宛若上等好玉，就連其上隱約顯現的青筋，也排布得如青緞點綴：“還請仙君將憶昔翡珠借與我。”

溫以凡眼眸微眯，偏頭望向那很是清雅的建築，最終還是如約將珠子遞給了莫子占。

這還是莫子占第一次見到這個年歲的許聽瀾。

比他初入「十方神宗」時還要年輕好幾歲，可已然一身白衣，手握桃木劍，周遭的畫麵看上去是弟子考核的情景。

莫子占從未經曆過正兒八經的弟子考核，竟沒想到還有這一茬。「十方神宗」向來會將每一次弟子考核的最後一關，用「憶昔翡珠」記錄下來，以示公正。

那一關，恰好輪到的是“劍方”，是要求弟子僅用桃木劍斬魔。

當然試煉中的魔並非真魔，而是用靈力做出來的一道幻像。眼見著年少的許聽瀾一入圈中，魔影便如風馳電掣般向前掃去。

眼見著人快要踉蹌倒下，莫子占立即伸手，想去接住那往下摔的粉玉小人。

當然是什麼都沒能接住的，許聽瀾並未摔倒，桃木劍從莫子占伸向前的手心一穿而過，抵住地麵，片刻不過就穩住自己的身形。

起碼……不是碎了。

莫子占怯怯地收回手，在心中自我安慰道，滿心滿眼都是那段珠子裡投射出來的影像。

因為許聽瀾實在太過厲害，手腳乾脆利落，起勢、收勢不過幾瞬，曾幾何時那魔影便消散在桃木劍下。

也是因此，珠子內所留存的與許聽瀾相關的片段很短，短得令莫子占覺得不過一閃而過。

“師尊還是長大些好看。”待珠中所現換為旁人，莫子占將靈力一撤，評價道。

雖同樣清冷自持，但他印象裡的許聽瀾，相比一身的少年氣，更為成熟有度。讓他覺得自己可以不管不顧任何事，隻需依附師尊身邊就可以了。

莫子占嗤笑了聲，心說，這具身軀不愧是紫薇天命，縱使有他這樣的災星入內影響，也還是能見一見師尊從前的模樣，了卻些許遺憾。

他重新掐訣，忍不住倒回去，將影像看了一遍又一遍，如此往複十來次，才癡念了聲：“也不知……九霄之下，可有荼靡？黃泉碧落，可否還能再見故人？”

原本候在旁邊的溫以凡即刻變了臉色，二話不說將「憶昔翡珠」給收回去：“好了，都十幾遍了，再看下去，我怕啟明你有輕生之舉。”

莫子占抬頭，眸中不掩不滿：“太蔟仙君言重了，子占最為心念之事，便是壽元恒長。”

他不會尋死的……且不僅不會：“如此將從前未嘗試過的一切，都試一遍，走大江南北，看人間山河，嘗苦辣酸甜。”

“之所以會那樣問，不過是在想。如有黃泉，來日我再見師尊時，許能將弟子的所見、所想都告知與他，能討得一聲讚揚。”

莫子占低笑著，眼中不加以掩飾的溫柔，相比麵對旁人時的和善更為真切動人，十分我見猶憐：“許能聽師尊說，‘子占見識有長，我甚感欣慰’。”

溫以凡的話音聽不出半點情緒，一字一頓道：“啟明可當真敬愛師長……”

莫子占目光毫不避諱地正對上溫以凡，聲音雖小卻很清晰：“身為弟子，對於師尊，自然是愛的。”

不過，敬倒不見得有多少。

在再送彆溫以凡後，莫子占也沒更多停留，順利去到了熱鬨非凡的「靈寶集」，第一時間，就將那條小鮫妖從鎖妖瓶裡倒了出來，包著水球懸到了那位他還算相熟的「三無齋」掌櫃麵前。

“掌櫃的，像這種品相的鮫妖，可換得幾枚靈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