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半點不帶驚慌,同為玄門,他很快就察覺,莫子占結出來的不過是個徹頭徹尾的守陣。手中術式一起,在掙脫之餘,想要將此間陣法逆轉為屬於他的殺陣。
錢琩知道,莫子占修為在他之下,所以才會選擇伏下守陣,而不敢妄動。
他眼下殺意儘顯,可並不當真打算下死手。
光是讓莫子占死了,實在是太可惜了。
“你這皮相我是著實喜歡,相信師父也會很喜歡,”錢琩謔笑著,將莫子占下一刻請出的神主「虛日鼠」給一腳踢開,“就是不夠乖。”
自己能因他的皮相而能對他青眼相看,分明是他莫大的榮幸,他倒好,居然對「攬月宮」存如此大的惡意。真是給臉不要臉!
“不過沒關係,我有的是法子讓你聽話!”
錢琩右手一橫,手中術式成結,陣法剛好成功逆轉,卻突然全身靈力一滯,縱使腳下已變成了利於自己的殺陣,也使不出任何殺招來。
是捆仙鎖!錢琩臉色一變。
“不好意思呀,我向來隻聽師尊的話。”莫子占答道。
這是許聽瀾留給莫子占的,以身形靈敏的「虛日鼠」作為引,可以不動聲色地將其纏繞在修士身上,令其一個時辰內再也使不出任何靈法。
當然並非全然不能破開,隻是需要一點時間,以及修為要高於上鎖之人。
隻是錢琩並未想到,捆仙鎖不過是前菜。
眼見著原本被他踢開的神主「虛日鼠」的長尾連通著鎖尾,疾步向他跑來。
錢琩下意識往後退了好幾步,避免莫子占給他痛下殺手。就在此時,他察覺原本以為腳下站著平地,居然是空無一物的!
他當即想要往前攬去,但人已經往「靈寶集」的天塹方向倒去。
情急之下,錢琩連忙抬手,最終整個身體晃在崖壁上,唯有五指扣在山石上。
原本氣勢洶洶的「虛日鼠」停在天塹邊緣,歪著腦袋,溜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錢琩。
錢琩臉上不由露出些許祈求的意味,朝緩步走來莫子占求饒道:“莫師弟,有話好好說,可否,可否把我拉上來。”
卻聽莫子占像是閒談家常般,說道:“師尊曾要我當心靈寶集外的濃霧,說他每日酉時,作為舊時靈護的霧氣就會轉為迷障,將天塹掩蓋起來,引得修士墜落,須得用靈法覆於雙目,才能識破。”
“錢師兄不常來吧,怎麼連這都不知道。”
“你!”錢琩想要破口大罵,可此時他身在劣勢,不得不委曲求全,“莫師弟,方才是我的不對,我就是被攬月宮中的事擾得心煩,所以才冒犯了你,你們十方神宗可是出了名的正道,不會胡亂殺人的,對不對……”
他拖延著時間,垂落的另一隻手,不斷地暗自施術,想解開身上的捆仙鎖。
然而他扣住山石的手,在極度用力下,指節已然白得完全褪去了血色,感覺很快指骨就要經受不住全身的重量而斷裂開來。
莫子占步子一動,彎身向下,卻並非是要把錢琩給拉起來,而是直接踩在了對方扣著岩石的手指上,就著錢琩的痛呼聲,居高臨下道:“你打傷了我的十七。”
“啊啊啊!你!你為了這樣一條小魚精,就敢殺害仙門同道,值得嗎!”
“再小,也是撿回來的,也是我的東西。”莫子占定定地看向,神情半掩在濃霧之下,額上的陰陽魚搖晃著,映襯出些許的邪魅,“你怎麼可以欺負它呢?它才出生了十日不到。”
“師尊說過了,修者立身天地,當庇蔭幼小。”
“師尊師尊師尊!你師尊已經死了!”錢琩氣血上頭,連聲罵道。
“說什麼天下無雙仙尊,還不是死在魔物手中,還被拘了魂魄,當真丟臉至極!廢物!渣滓!”
莫子占:“狗嘴閉上。”
若非許聽瀾以身犯險,親去伏魔窟,抵擋住四位魔君,他們早就被諸魔撕碎了。
為何臭蟲都還能好好活著,他的師尊就得死了呢?為何?
錢琩根本不聽莫子占的警告,繼續叫囂道:“你已經沒有師尊回護了,十方神宗又怎麼會容許殘害仙門同道的存在。”
“我就不一樣了,我此番並非孤身一人來到靈寶集,其他人可都看見了你我單獨離開,你若是敢殺了我,我師父我師父一定會將你碎屍萬段!一定會!”
莫子占垂眸,看不出任何悲喜。
心想,就該把這些玩意全都扔進業火爐裡為許聽瀾祭魂。
魔念霎時大作,熟悉的刺痛感自識海深處蔓延,勾起了滔天的殺意。
施虐欲燒灼著莫子占的神智,讓他難以自禁想用「虛日鼠」去啃食錢琩全身的皮肉,讓他曝屍在眾人麵前。
莫子占的手不自覺地想要攥緊,卻在指腹觸到一陣濕意後,頃刻清醒過來。那小鮫妖還昏迷不醒地浮在水球內,危在旦夕。
“我可沒有殺你哦。”
他臉上勾勒明媚天真的笑意,身後還有靈寶集漫野濃霧,令他宛如在天際遊玩,手邊儘是雲舒。
莫子占似是不經意地抬腳,不再施舍半點眼神給錢琩,而是定在他護著的那顆水球上,往魚身上的那道靈刃痕跡,撫入溫和的治愈靈力。
“我不過是……見死不救罷了。”
原本壓在指上的力氣一鬆,錢琩的手下意識地張了開來,等他反應過來時,人已一瞬落下三丈遠,百般怨毒皆成空。
是你自己摔進去的,不能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