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心對莫子占的印象其實還算深,因為星玄仙尊唯一一次有求於她,正是為了這個孩子。
十年前,許聽瀾將莫子占從大荒帶出來時,因為身上的傷好得實在太快,以至於在很長一段時間裡,莫子占總覺得仙門的治傷靈法都要比魔門厲害許多。
修行後才知,「十方神宗」雖有“醫方”,但在醫道上僅能算是皮毛,治愈些許小傷痛勉強可以,再多的,就強行折損修為來替人續命的術法,不過很少在傻蛋願意做這麼不劃算的事,尤其是對著不認識的人。
偏偏聲名赫奕的星玄仙尊就是做了這樣的傻事,硬生生把莫子占的命從鬼門關裡撈回來,又親去請宣心醫治傷勢,才能讓他如此快速地重新活蹦亂跳。
而現下,作為星玄仙尊門下親傳的莫子占,居然也在做類似的傻事。
隻覺即便費了一通功夫,若能救得一命,即使是隻不起眼的小妖,也不是什麼值得後悔的事,反倒令人舒心。
不知師尊當時是否也是這般感覺?
莫子占沒與宣心多寒暄,直接說明了來意,恭敬道:“不知宣前輩可願出手幫晚輩這個忙?”
“先前伏魔窟內的事,我聽說了,也處置了馮皋……是我們千脈門的疏忽,給你們添麻煩了,幸好啟明你機靈,沒有當真釀出禍事。”宣心溫和道。
說起伏魔窟的事,莫子占便想起那馮皋說過,宣心曾活剖過殘生種的魔魂。
他臉色微變,本能地想要後退,又即刻收住了動作,半低著頭謙遜道:“晚輩不過誤打誤撞罷了。”
宣心不知莫子占心中所想,搖了下頭,朝莫子占伸手:“先讓我看看它的情況吧。”
然而瞧了不過片刻,宣心就察覺出點琢磨不清的異常來。
“這妖……很是奇怪,”她蹙眉,“妖丹內的妖力並不微弱,反倒很是強橫,為何會不生靈智,不長鱗甲?”
“我總覺得它並非尋常鮫類,但若是魚妖,也不當如此……”
廢物到不尋常嘛。莫子占提醒道:“不知宣前輩可能救?”
治愈妖丹才是當下最要緊的事,宣心將自己的探究收了起來,篤定道:“自然能救,能將藥材備得這等齊全,哪還有不能救的道理。”
“看來啟明也頗懂此道。”
莫子占沒將金多寶供出來:“碰巧讀過相關典籍,讓宣前輩見笑了。”
宣心客氣回道:“閱讀甚廣是件好事,星玄若泉下有知,定會感到欣慰。”
她沒避諱莫子占在旁觀摩,細細地在十七身上施術,直到天光微亮,才徹底將妖丹上的裂痕修補完全。
在確定無虞過後,莫子占放鬆了心神,將十七收入「幻海淚」中養著。
方要拜彆,就聽藥堂外頭有好幾人叫囂道:“莫子占!我知道你在裡邊,滾出來!”
他們是與錢琩同行的「攬月宮」弟子,因為不敢硬闖「千脈門」的地界,隻能站在門外吆喝,招引來了附近不少人圍看。
大夥低聲討論著是發生了何事,還沒討論出個所以然,莫子占就應聲緩步從藥堂走出。
他臉色發白,略顯病容,恰似弱柳扶風,輕易就能折之。尤其一身染血白衣,不顯素淨,反倒平添俏麗豔色,引得人屏息,不忍目移。
好一陣,「攬月宮」的弟子們才找回了聲音,話音比先前弱了幾分:“莫……莫子占,自從大師兄單獨與你離開,就再也沒有回來,我們找了整整一夜,都沒找到他的蹤跡,大師兄做事向來有交代,不可能不告而彆的!”
唯有為首的弟子還存了先前的怒氣,揮起與錢琩先前所使相似的靈刃,直指向莫子占的鼻尖:“說!是不是你害了錢師兄!”
錢琩是他們的大師兄,忽然不見了蹤影,身為同門自然是要出來尋他。
且龍鹽村的事故雖後來被宮主暫且壓下來了,但為了有所交代,需要拿出一大筆靈石來補償龍鹽村的村民,以及修繕他們的彆院,將其改供天龍。
而此行,錢琩身上帶著他們要變賣的所有珍寶,若是找不著他們當如何向宮主交差?
不等莫子占回答,他又道:“你也彆想狡辯了,你身上的傷痕分明就是我們攬月宮的咒式!”
莫子占回道:“昨日……錢師兄確實與我獨去郊外,交予我師尊舊時家譜,是我先前托他所尋來的。”
“僅是一份家譜,為何要特地去到這麼遠的地方相談!是你想要趁四下無人加害於他?”
莫子占連忙搖頭,辯駁道:“是錢師兄提說要找個靜些的地方,結果……他居然趁我不備,對我行不軌事。”
周遭圍觀的人皆發出驚歎。
“你!你胡說!”幾位「攬月宮」弟子接連反駁。
話雖如此,他們卻心知肚明莫子占口中所說並非全然不可信。
因「忘容咒」的緣故,就連大部分「十方神宗」的弟子都不一定見過星玄仙尊的真貌,所說即便偶能見過的修士都誇其麵容俊逸無雙,但終歸讓人難以描摹出個具體,沒辦法儘信。
莫子占就不一樣了。見過他模樣的人數不勝數,往日星玄仙尊還在,當然無人敢起齷齪心思。但今時不同往日……代舟肩負整個宗門,定是不可能時時維護到每一位弟子,錢琩因此起了圖謀,也不是值得意外的事。
“你們若是不信,可以去尋那齋堂的夥計來詢問。”
莫子占臉色越發慘白,抿起唇,話語間儘是委屈意:“若非十七為我擋下一擊,我恐怕難逃一劫,來千脈門的藥堂也是為了給十七治傷。”
“當時情急下,我除卻用師尊留下的捆仙鎖封了錢師兄的靈力運行,以及踩了他一腳外,就再沒有主動傷及他毫末。”
他似是受不住「攬月宮」弟子潑來的臟水,不帶猶豫地並舉三指,立下咒誓:“若我此前所說的話有半分虛假,天打五雷轟,修為儘散。”
直接讓對方再無理由發作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