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外頭來到此處的人統共就那麼幾個,這兩人雖然不與台上的白衣男子同路,但他先前還聽見白衣男子與這個山羊胡子的家夥說了話,隻是沒聽清說了什麼。
“不是不是!”金多寶急中生智,連忙撇清關係,“他不過就是恰好與我們同路,然後方才問了我一句這裡在操辦些什麼……”
眼見著周圍的人不信,將手中握著的一塊黑色石子直接往高台的方向扔去,被莫子占一手接住,大喊道,“你這家夥什麼人呀! 居然隨便破壞人的古俗,真的是……真的是太……太沒禮貌了!”
憑著一條三寸不爛之舌,金多寶眼見著就能將麵前的人說服,虎麵老叟卻在此時冷冷地插話進來:“先把他們倆都綁起來,押到府上的柴房裡去。”
金多寶:……反正都要被綁,早知道就不廢話了。
那三位戴麵具的人和虎麵老叟一同將莫子占押至一座天然的石山前。
石山高聳入雲,卻內有中空,形似一架佝僂著身體的無頭人骨,盤坐在此地正中,被稱之為「天地骨」。
先前莫子占聽金多寶提過,說這個地方有個關於神界的傳說。
上古洪荒時,因天降禍事,此處的天穹塌陷,為了拯救城中生民,所以神靈將雲上天柱搬到了人間。天柱在此地吸納靈氣,久而久之,修出了仙身,化為一位碩大無比的美麗婦人。
天柱溫柔至極,不僅用其巨手為生民壓平丘陵,以便他們農作,每逢洪澇,還會動手為他們更改河道,保護他們的住處不讓洪水淹沒。
然而有一年,此地大旱,河床乾涸,農田顆粒不收。天柱不忍生民疾苦,於是將自己的皮肉挖下,送與當地的百姓分食。
那年旱後,天柱身上雖已有半數皮肉被挖去,但卻讓全城的百姓無一人餓死。
她並未想到,此事並未止歇。食過天柱神肉的百姓發現,其有治愈傷病,延年益壽的奇效,故而他們摒棄農田,日日跪在天柱麵前,說不忍妻兒受病苦折磨,說不忍家中長輩辭世,乞求她的憐憫,繼續為他們割下肉身。
直到將那天柱神肉全部分食殆儘,其神魂因為人間功德而重返神界,位列神君,餘下一座石骨架,留於世間繼續支撐天地。
當時莫子占聽完,意味不明地笑道:“這對天柱而言,可是個恐怖傳說。”
這會看見天地骨的本貌,更是覺得可怖。
“請神界使者恕罪!”虎麵老叟立於最前,說話的同時,人已然跪了下來,對著「天地骨」訴說起莫子占此前在高台上做的惡事。
神界使者?天都被封了幾百年了,若是當真有神界使者,那個就遭了。莫子占腹誹。
神界被封,對於修士而言,算不上什麼秘密,卻很少會在閒時聊起。
而當時許聽瀾會與莫子占說起,也是因為那日在對付完魘魔後,他問的那一句:“仙從人間來,那從仙而來,或者自古信仰所化的神靈,怎麼他們從來都不出來幫忙消滅一下魔族?”
許聽瀾答說:“天外神明有如繁星,有其運行的不變規律。”
“降福降禍皆隨自然,而非隨心,人間某處是順、是災,於他們而言並無太大的差彆,隻要不會失衡即可。”
莫子占揉了揉自己的腳,嘗試著站起身,不滿道:“堂學上說神有逆流而上的澄心池,食人間供奉,俗曰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怎麼神靈還這麼不負責。”
“或許有怠於負責的,但也非全部。”
“每逢神魔開戰,天地秩序就會因此紊亂。原本應去施雲布雨的神靈被遣去對魔,那就是一處人間曠日持久的大旱,和另一處人間的滔天洪澇。修者有餘力抵抗,但人,脆弱可憐,不堪動蕩,”許聽瀾神色平和,耐心道,“且……子占可知,何為邪神亂?”
莫子占自然知曉,宗門堂學說起曆史時,總繞不開這個。
說曾有一位仙門弟子,心術不正,想將人間信仰轉移到自己身上,以助他繞開飛升途,修得真神體。但此事有違天道,所以他並未成功,卻因此而催育出來了一位武神,名叫“癡行”。後癡行從神界叛逃,引出大量禍事,甚至墮心為魔,成為邪神。
也是因此,「十方神宗」才會讓太蔟仙君溫以凡前往人間擔任國師,敦促人間帝王,嚴禁生民祭祀邪神。
神、仙、人都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神界更是隕滅了幾乎全部的武神,才將癡行製服,把其神格除了,隻餘一顆魂石不可摧毀。
許聽瀾說:“天地間,唯有神界的澄心池能令癡行的魂石蘇醒。”
“所以千年前的神、仙們一合計,就把天給封起來,不讓進出了?”莫子占問道,“這也太笨,太窩囊了吧。”
他看了眼許聽瀾的表情,見師尊並未覺得他的話有何不妥,壯起膽子繼續說道:“人間的話本都喜歡寫被封了千百年的妖魔盒子,被人無意中打開,引起動蕩。這麼不穩健的辦法,要是有心的魔想出來辦法,把天幕給打開,讓癡行重臨,不就完了?”
“是,”許聽瀾輕聲應道,“所以需要有破局者,徹底將禍源摧毀……”
莫子占垂眸思索著許聽瀾的話,忽而一道女聲應著虎麵老叟的話,傳入他的耳中。
“哦?竟還會有這等不恭不敬賤民?”聲音像是鋸子割在木頭上,尖利刺耳,讓人聽著腦袋生疼。
而莫子占偏偏認得這聲音。
他抬頭,隻見有一身穿素白衣袍的女子歪坐在「天地骨」的中央,膚如凝脂,眸色與唇色相映,皆為桃粉,乍一眼瞧去,確實會讓人誤以為她是從天上而來的仙子。
然而這一位,卻是常在帝鳩身邊的,製出「引心惑」這種惡心玩意的蠱妖,竺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