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天氣總是反複,昨個兒還天晴日暖,夜裡就突然來了倒春寒,溫度驟然降了下來。
夜裡丫鬟們怕凍著她便趕緊燒起了地龍,早間又點了些紅螺碳,屋裡暖的像個火爐。
寧歡輕輕把窗子打開,看向外麵,清晨的院子裡散著微薄的霧氣,朦朧間隻見一樹紅梅灼灼盛放,燦若雲霞。
玲瓏掀開簾子進來,瞧見了寧歡站在窗子邊,立刻急道:“郡主,您身子弱,不可站在風口下,若是不小心著了涼,怕是又要病上幾日。”
也不管寧歡同不同意,玲瓏急忙上前將窗子關了,又給她手裡塞了個琺琅掐絲的銅胎手爐。
玲琅也緊跟著從外頭進來,帶了一身的寒氣,手裡端著個雕繪著荷葉蓮藕的紅漆小托盤,托著個白瓷繪五彩花卉的茶盞,露在外麵的手凍得通紅。
將茶盞放在寧歡麵前的茶幾上,玲琅搓了搓手道:“可不是嘛,今年這天氣怪得很,明明都已經初春了,卻比冬日還要冷上幾分,昨夜老夫人怕是冷著了,今早都沒能起身,方才幾個房的夫人都趕過去看了,回來後說是染了風寒,情況看著不太好,已經遣人去宮裡喊太醫了。”
早上起來後,寧歡想出個門,玲瓏轉頭就讓丫鬟把門給堵了。
她開了個窗,玲瓏把窗給關了。
她原本還在想該找個什麼借口出門比較好,沒想到借口轉頭就找上門來了。
寧歡立刻表現出一副十分擔憂的模樣:“祖母一向身體硬朗,可到底歲數大了,都說病來如山倒,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玲瓏一邊用曲紋雙拐的火鉗撥了撥燒得通紅的碳,一邊又添了幾塊新碳進去,假裝自己什麼都沒聽到。
寧歡輕歎了一聲,眉眼中擔憂更甚,對玲琅道:“也不知道祖母屋裡的碳暖不暖和,祖母身邊的人都是老人了,手腳難免慢了些,新來的又笨手笨腳,也不知道伺候的周不周到。”
玲琅立刻起身給寧歡收拾起褥子來。
她昨晚蓋的被褥有些薄了,玲琅又從一側的黑檀木鏨福壽紋的大衣櫃裡拿了一床丁香色富貴團花大條褥,對寧歡的話是充耳不聞。
“……”
知道兩個丫鬟是為了她好,但寧歡還是有點鬱悶。
等寧歡好說歹說終於說服了兩個大丫鬟,帶著琉璃從院子裡出來時,已經過了半個時辰了。
倆大丫鬟生怕她冷著,左三層,右三層的把她給裹成了粽子,臨出門時又是千叮嚀萬囑付,玲琅不放心的想跟著去,寧歡帶著琉璃扭頭就走。
如果不是因為行動不便,她連琉璃都不太想帶。
琉璃卻很高興,彎著嘴角一直傻樂,似乎能在她身邊伺候是一件天大的榮耀。
東苑外的花園實在有些大,琉璃推著寧歡走了許久。
係統自從第一天出現過後就開始裝起死來,新手大禮包,攻略手冊,金手指通通都沒有。
寧歡想跟係統聊兩毛錢的人參都不行。
走到花園深處,晨間的薄霧還沒有散去,琉璃眨著大眼睛,不解道:“郡主,咱們不是去看老夫人嗎,到花園裡來做什麼?”
寧歡十分坦然的說:“你不懂,咱們是來守株待兔的。”
琉璃的眼睛頓時瞪大了,嘴巴大得幾乎可以塞下個雞蛋,呆呆的說:“這麼冷的天,這花園裡哪裡有兔子?”
寧歡神秘一笑:“很快你就知道了。”
兩人在寒風中等了半晌,連個鬼影都見不到一隻,更彆說什麼兔子了。
薄霧漸漸散去,花園裡卻依然寒氣襲人,琉璃蜷縮著身子,被凍得不停搓手跺腳。
“郡主,要不咱們回去吧?”琉璃被凍得實在受不了了。
寧歡也覺得冷得很,懷裡的手爐也不太熱了,卻依然堅持道:“再等等。”
雖然不知道郡主到底想乾什麼,琉璃還是聽話的陪著她等了起來。
如此又等了半個時辰,琉璃幾乎等的快懷疑人生了,她抬起頭朝寧歡偷偷瞟了一眼,幾次想開口,又忍住了。
寧歡也冷得有點受不了了。
正想著要不要回去時,遠處傳來了細微的腳步聲。
“兔子來了。”寧歡等的幾乎快哭了,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
琉璃急忙抬頭去看,看到來人時卻一下怔住了:“宴少爺?”
少年自清晨的寒風中遠遠行來,他走得很慢很慢。
那麼冷的天,身上隻穿了件淡青色長袍,連個披風都沒有。
他個子很高,脊背挺直瘦削,行走時如一株蕭疏的青竹,既溫萃修雅,又清寒砭骨。
待他漸漸走進時,如玉一般清雋的麵容漸漸清晰,皮膚透著一股病態的蒼白,越發襯得眉毛漆黑濃深。
寧歡知道,他是來看那朵半開的綺羅的。
昨夜突然溫度驟降,綺羅不易成活,對環境要求很苛刻,成晏實在擔憂,害怕花被凍死,帶著一身傷也要來看一看才安心。
看著麵前就剩個空杆的花枝,少年清雋的麵容漸漸變得陰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