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福聽太後提起他,連聲應和,“是啊,先帝當時不僅扔了奏章,還將在場的所有大臣都罵了個狗血淋頭。”
風長川咽下花糕,看向西宮燁,“可是,貪腐不就是需要嚴懲麼。”
有年雪災,上級層層剝削,最後賑災糧款到了難區下發到百姓手中不剩多少了。
那年,長川是切切實實體會過餓肚子的,年紀尚小的她也跟著師兄師姐們下山去乾活。
西宮燁見她眼神認真,抬手覆在她的頭頂,揉了揉。
他說:“你們都不及無夜懂孤。”
隻是登上帝位後,浸淫官場多年,不會再像年少時那般肆意了,現在貪腐竟成了他控製大臣的一種手段。
要是小貪,他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
太後:“小呆子最懂大呆子,你說是不是萬福?”
萬福:“太後說的極是,無夜殿下和陛下年輕時的性子簡直一模一樣。”
風長川眨了眨眼,真的一樣嗎?
台上的伶人還跪伏著,花旦青年眸子微微,看向了被眾人圍在中間的少女。
不像其他公主一般雍容華貴,眉目冷清,像是哪個山裡出來的道士,生的是一副薄情麵孔。
太後又塞了一塊糕點進她嘴中,親自為她斟茶,像是個慈愛的長輩。
最後父女二人在太後這裡用了午膳,太後親自發話,“無夜的宮殿還沒打理出來,這些時日便住在皇祖母這裡吧。”
西宮燁偏頭詢問風長川的態度,她見太後如此和藹,不像李嬤嬤說的那般不近人情,於是點了點頭。
風長川被孫嬤嬤帶去洗漱了,西宮燁與太後不知道說了什麼,逗得她笑了,隨後帶著萬福離開了。
“孫嬤嬤,不用,我自己來。”風長川抓著衣襟,拒絕了孫嬤嬤的服侍。
“您是公主,沐浴自當有人服侍。”孫嬤嬤又走近她。
她走一步,長川便後退一步。
長川習慣了自己的事自己做,李嬤嬤一開始也想要服侍她,後來也無可奈何了。
長川皺眉,“我是公主,難道沒有拒絕的權利麼。”
孫嬤嬤想起太後與皇帝那般賞識她,也不敢惹怒長川,“您若是不想,那便算了。”
隨後,她帶著一群宮婢就站在浴池旁,也不走,就看著她。
長川蹙眉,“出去。”
孫嬤嬤麵露難色,“殿下,太後若是知道我等……”
話沒說完,就被長川打斷了,“我知道太後好心,但我習慣改不過來。”
孫嬤嬤剛要再說什麼,太後身邊最親近的錢嬤嬤走了進來,朝她們揮了揮手,“沒聽見殿下吩咐麼,都出來!”
於是一幫人連忙退了出去,孫嬤嬤不解,“老姐姐,主子這是何意?”
錢嬤嬤搖頭,“主子們的心思豈是我等能猜的,做好自己的事便是。”
長川見一大群人呼啦一下全走光了,終於鬆懈了不少,她褪去衣衫步入浴池,少女背上的傷疤是最多的,交錯縱橫。
浴池的水霧迷漫,蒙住了她的臉,隻聽見她輕聲低語,“呼……宮中除了規矩多些,也沒有李嬤嬤說的那般嚇人。”
李嬤嬤此時正跪在太後麵前,雙腿直發抖,她雙手覆在地上,整個人伏著。
太後的手不像後宮女人那般花樣多,她素手端起了玉製茶盞,翻了翻浮上來的貢茶,聲音冷淡。
“你便是皇後派給無夜的李氏?”
李嬤嬤連連答是,原本殿下應該先去皇後那的,由皇後來決定她日後的衣食住行。
沒想到竟因為一把刀,鬨出了那麼多是非,最後還被陛下截胡帶到了太後這裡。
太後冷哼一聲,“她還好意思,當初說要丟的人是她,哀家因此事與她鬨了不快,皇帝也許久不來見哀家。現在要接回來的也是她,誰不知道她那點心思,本該是無雪去和親,舍不得那孩子,便舍得這孩子了?”
長川洗漱完,換了一身竹青色華服,被錢嬤嬤帶到了前殿的屏風後,聽到了這一切。也不知道是有意讓她聽見,還是無意的。
是了,李嬤嬤和她說過,她還有個雙生姐姐西宮無雪。
長川也不知作何感想,隻覺得這宮中的是非可真多,她抱緊了海月刀,似乎能從中得到慰藉一般。
李嬤嬤聲音都有些發虛,“太後此等大事不是老奴能決定的,主子說什麼,老奴便要做什麼。”
太後將玉盞重重放在了桌上,嚇得李嬤嬤抖了一激靈。
一旁的錢嬤嬤上前,聲色皆十分嚴厲,“李氏,太後念你一路上多有照顧殿下,便免去了你教導不嚴的罪責。誰能給你榮華富貴,誰就是你主子。你且記住了,切莫吃裡扒外!”
李嬤嬤哪還不懂錢嬤嬤的點撥,連忙表忠心,“是是是,老奴明白!老奴甘願為殿下做牛做馬,絕不做出損害殿下利益之事!”
屏風後的長川走了出來,她剛要朝太後行禮,便聽她說:“無夜以後不用與哀家行禮了,哀家這院子也就隻有你這個小輩願意來。”
長川回道:“是。”
隨後看向跪在地上的李嬤嬤,“皇祖母,李嬤嬤很好。”
李嬤嬤抬頭,驚詫地看向她,這波雲詭譎的皇城裡,也隻有這位呆子殿下會為了一個下人說話了吧,她一時不知自己是該慶幸還是該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