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長雪又看見地上碎瓷,便喚桃枝進來收拾了,有些嗔怪道:“阿姐怎麼也不叫人來收拾一下,一不留心走在上麵傷著了怎麼辦?”寧長儀有些茫然的望著她,那雙鳳眼中略微帶著迷茫,“你說得是。”
寧長雪好不容易將人哄到床上,見她一個人,總歸有些不忍心道:“阿姐,雪兒陪你睡罷。”寧長儀略點了點頭,上了床榻,寧長雪隱約聽見幾聲嗚咽。
是寧長儀在哭,寧長雪在心中微微歎息了一聲,最終她那雙柔荑還是撫上寧長儀的後背,“阿姐哭什麼?”此刻寧長儀倒不像皇後了,寧長雪無端想起她未出嫁時在府上受了什麼委屈便一個人躲起來哭,那時寧長雪還沒她高,卻總能找到她。
“到底誰才是姐姐?”寧長儀抱怨道,寧長雪卻笑,“當然是你了。”寧長儀望著麵前個頭比她還矮的少女,認命般摸了摸她的頭,“沒關係。”
寧長雪與寧長儀終究是不同的,她是最小的女兒,阿娘疼愛著她,姐姐也寵著她。不過憑心而論,她心中是有幾分不服的,姐姐學習的東西她卻不能學,我能做到比她更好,寧長雪想。
她是最小的女兒,擁有著特權,但是某些權力也徹底消失,比如姐姐就能做皇後,哪怕她並不聰明。所以寧長雪一邊嫉妒著她,一邊又勸說自己她是姐姐,妹妹怎麼能嫉妒姐姐。
落差是在寧長儀進宮做了皇後,而寧長雪嫁給了杜家的第二子的時候產生的,這門親事倒也不算杜家高攀,隻是夫婿實在是平平無奇。寧長雪見過自己的舅舅,舅舅與舅母感情甚篤,她一直想著自己能像舅母一般,卻大失所望。
杜家子待她當然是好的,隻是這好不會太出格,而且婆母往他房裡塞人,他也不會拒絕。寧長雪自然也不會發脾氣,她隻是本分的做好一切,然後冷眼旁觀。
甚至她故意又替夫婿從外麵采買了幾個回來,於是人人都誇她賢惠,隻是寧長雪的期望永遠破碎了,丈夫沒有官職隻是靠祖輩的蔭庇,很快他開始沉湎於美色,隻是顧念著寧家是皇後的母家,到底不敢冷待了她,不過她倒不是很在乎,反而常常勸他。
聽聞夫婿死訊時,她正將大紅石榴耳墜摘下放在手裡,那時她竟然有些隱秘的興奮,她還以為自己一輩子要待在杜家了,隻是她微怔之後便落下淚來,旁邊的侍女們都勸她節哀,之後她又哭著替他守靈。
杜家是不能待了,於是她回了寧家,隻是她背上了克夫的名聲,寧家替她再找一個杜家那樣的人家不難,隻是她想起姐姐,果然姐姐心疼她,特意讓她入宮散心。
趙硯比自己從前的夫婿年輕許多,畢竟姐姐嫁給他時,他年歲也不大。反正她總歸是要再嫁的,不如嫁給身份尊貴的趙硯。趙硯並不愛姐姐,或者說他不愛任何人,無論是寵冠後宮的淑妃,還是如今風頭正盛的崔昭儀。
隻是姐姐看不透而已,她妒恨著,因為沒有子嗣,從前她也想了不少法子,隻是都不怎麼管用,後來也就漸漸放棄了。
反正宮中的人都沒有子嗣,就算有了,抱過來養也就是了,若是嫌生母礙眼,想個法子除掉也就算了。
第二日寧長儀醒過來時,又是那個高傲的皇後了。寧長雪便裝作沒有昨日的事情,如此想著,二人用過了早膳。
有個眼生的侍女前來對桃枝耳語了幾句,桃枝前來稟報道:“娘娘,寒梅來了。”
“哦?”寧長雪有幾分好奇,寧長儀想了想,“讓她過來。”又對一旁的寧長雪解釋道:“寒梅從前是太後身邊的人,太後仙去之後偶爾來與本宮梳頭請安,前幾次入宮你都未曾見過。”
寧長雪便並未再說什麼,寒梅到了寧長儀跟前從容行禮道:“見過皇後娘娘。”寧長雪則盯著寒梅,見她容貌不顯,隻是舉手投足間果真與尋常宮人不同。
“何事?”或許是熟識,寧長儀隨意問道。寒梅便道:“婢子想向娘娘討個恩典,過幾日便是重九,宮人思念家人也是常有的事情,還望娘娘許一些年紀略大的宮女們見見家人。”
寧長儀隻覺不是什麼大事,“這倒不難,隻是若是你也思念家人,何不討個出宮的恩典?”
寒梅立刻道:“婢子已立誓在寶華殿為太後娘娘祈福,怎麼好出宮?何況皇後娘娘慈悲,婢子能偶然來太極宮便心滿意足了。”
寧長儀顯然十分受用這恭維,雖然她不喜歡太後,趙硯的生母常常刁難自己,何況被人壓著一頭的感覺總是不好受的。
如此想著,寧長儀又賞了寒梅幾個塞著菊花花瓣的香包,她命人縫製了許多,方便在重陽節賜給眾人,寒梅自然歡喜接了,又說了幾句話方才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