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謁金門】 女娥協征羽,長歌樂未央。……(1 / 2)

女娥協徵羽,長歌樂未央。

且說這汴京有四絕——洞仙亭的酒,桓瑟樓的琴,蘅菁台的月還有璟王府的園。這前三樣隻要有銀子便都能享了去,獨這第四樣在市井間仍是個迷。那璟王府原是北定王趙璟的家宅,後因其修建的好生氣派才在民間有了此等風雅的傳言。不過能進園的終歸是寥寥無幾,其餘的多半是眾人茶餘飯後虛構出來的談資罷了。

彼時,更至夜半時分。白日裡街上的喧鬨人聲和著薄暮金烏一並削減了,剩幾個打更的走街串巷,敲著梆子,聲音難以入耳。唯朱雀街西麵的宅子依舊阜盛的緊。已是入夜,一色的青衣侍女魚貫入之,手持十二對宮燈依次排開,映得那天仿若丹霞。左右蹲坐兩座石獅,三間獸頭大門,門前列坐著十來個華冠麗服之人。正門之上有一匾,大書“璟王府”三字。再由西角而入,進了垂花門,兩邊是超手遊廊,正中穿堂,當地放著一個紫檀大理石屏風。兩側東西廂皆是雕梁畫棟,上掛各色鸚鵡畫眉等雀鳥,相得益彰。院中蔓草奇藤恣意叢生,纖枝嫩蕊風中搖曳。這景致,饒是旁人看來與那宮中院落又有何異。

汴京四絕,絕非虛名。

“王爺,府外有人求見。”門外小廝來報。

“哦?何人在此時上門?”

“小的問過了,那人不肯直言,隻是讓小的把這張紙條交予王爺。讓王爺一看便知。”說著,將那紙條從袖中掏出來,交給隨侍呈了上去。

趙璟展開讀罷,心下大駭。匆忙命人取來火盆把它燒了,又打發小廝趕快傳那人進來,之後便自己一人坐於案榻之上,閉口不言。

……

“王爺,那人帶到了。”

趙璟抬手揮退眾人,隻留那人立於階下,對著他端詳良久——青衣墨裳,線條堅毅,雙瞳入炬,目光灼人,眉間兩條深嵌溝壑,當真英武得很。

話說那人見了趙璟卻也不跪不拜,稍一拱手,開口道:“一直聽說璟王府的宅院修的精巧妙絕,今日得見,果真巧奪天工。”

趙璟見這人無禮如此,擲筆於案,謔聲回道:“年輕人,你這恭維話,說得可不大高明啊。”

那人鬆脫脫抖了抖肩膀,渾身上下滿是泰然:“高不高明不打緊,隻要聞者高興,目的便達到了。”

“嗬,我是該說你有膽識,還是不怕死。”麵上緩和三分,單刀直入,“你可知你在紙上所寫為何字?”

那人一抱拳,道:“回王爺,單為一個‘玨’字。”

“哼,若隻是一個‘玨’字這麼簡單那便好了。‘玨’者,王之玉也。你意中所指乃是一個‘璽’字。單憑這點,我把你就地斬了亦不為過。”踱到那人跟前,一雙眼直勾勾看著,七分狠厲,三分嘲弄。

那人哈哈一笑,反問道:“可王爺你到現在都還沒有動手,豈是無心問鼎天下?”

趙璟見自己一著不慎竟被這初出茅廬的小子反將一軍,心中自是不快,悶聲回道:“且先將你的名號知會於我,本王再做定奪。”

“李壞,好壞的壞。因這半生遇見的大抵都是些壞事,就自己取了這個諢號。王爺見笑。”

“李壞,有點意思。”趙璟點了點頭,鼻間發出一聲悶響,“你隨我來。”

兩人繞過屏障出了暖閣,進了後廂書房。

“你可知這是什麼?”趙璟指點著桌上一物對李壞問道。

李壞見桌上縱橫錯落,黑白交映,未作思量便隨口回了一個“棋”字。

趙璟見此,抬手把同色的棋子攏到一隅,道:“你再看。”

李壞橫豎端詳半天,眉頭一皺,扁了扁嘴:“王爺,你這就是在為難小人了。”又道,“小人出身市井,充其不過是個地痞無賴之流,哪裡懂什麼棋藝。王爺切莫再拿我做什麼樂子了。”

“本王並非取樂,把你看到的直說來就好。”

“……呃,這個,小人隻看到黑白兩道。”

“對,試想,這白子為童貫蔡京之輩,這黑子為有橋集團。”趙璟再從棋盒中各抓一把放到另兩角上,“這個為當今聖上,餘下的那一方為諸葛正我掌控的六扇門。現下這四方較量相持,讓汴京得以不落,那本王在這場角力中當居於何位?”

什麼黑呀白呀,看得李壞直想抓耳撓腮。低頭忖度片刻,倏一鳴掌:“王爺當做這棋盤。黑白通吃!以靜克動,以不變應萬變。四方搏命,坐收漁利。任他們如何變換,儘是在王爺的掌控之中。”

“哈哈!”趙璟拊掌而笑,“你小子當真好膽識,夠氣魄!不過,你就這麼確定我有變天之意?”

“實不相瞞,直至今日來到這王府門前時,小人還在猶豫。畢竟腦袋隻有一顆,丟了怪可惜的。不過我這人素來好賭,想來用一顆腦袋換一片江山也是值了,竟也不覺得怕了。與其讓金人把大宋疆土謀了去,還不如改天換地,選出個賢能的一統山河。王爺你本是當今聖上的叔父,名正言順。又手握尖兵十萬,掌管鐵馬金戈,自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況且……”李壞湊到趙璟耳畔,壓低了聲,道:“李壞聽聞王爺已將五萬親兵調至洛陽,還向各地召集糧草良駒,不知是也不是?”

趙璟聞之臉色一變,轉身坐回榻上斂了一身戾氣,提點道:“你可當心彆將寶錯壓了。”

李壞倒也灑脫,道:“錯又何妨。反正再差,也不會比今時今日的情況更糟糕了。”

“那你的賭注?”

“五萬兩黃金,明日方能送到。”言訖,從懷中掏出一錠交予趙璟,十成十的重量。

趙璟甚喜:“既然如此,這便成交。”趕忙喚來隨侍趙璘將李壞送出王府,保其安妥。這才安下心來顛著那金錠再做盤算。他覺得這一切太過戲劇,不似真切,可那金錠偏偏壓在手掌,教人不得不信。他終歸是心急了。或許,又不單是他心急——金國上下,草木皆兵。

“王爺,那個叫李壞的回了。”

“好,趙璘,你也回了罷。”身後的人卻立在原地分毫未動。

“王爺……趙璘跟隨王爺多年,自詡深諳王爺脾性。可這次,卑職著實琢磨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