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公眾人物,自小就可能暴露在媒體麵前,若是碰到有道德有分寸的記者,有些肮臟事並不會太過於張揚;但有的人就屬於非得跟著你並扒出一點不良信息從而謀求利益再進行交易的卻也不少,西國的紅人更是如此。
但王室的人不太容易被這樣對待,身邊身強健壯的保鏢寸步不離,更是因為他們的地位擺在那,光是一個名頭就能唬住一片人。
科特瓦迪此刻在咖啡廳裡端正的坐立,手上拿著大約是一本哲理書籍,旁邊置放著一杯簡氏咖啡。他正全神貫注的盯著書看,對外界的一切,外麵好奇的群眾們絲毫不關心,換句話來說,他正獨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直到玻璃門被人推開,發出了滋啦的聲音。
科特瓦迪才移開視線回過頭,下一秒見到來者後臉上隨即帶著淡淡的笑容,輕點頭朝著曼德表示感謝。隨後他的視線移向伊堤安,起身為她拉開了桌椅。
“伊堤安小姐,很抱歉今天冒昧打擾你的時間。”他略帶歉意的說,“不過令我意外的是你竟然就這麼出現在了我麵前,在之後你被人跟拍的可能並不小。”
伊堤安點頭,撐著椅子上的把手坐下,並說道:“我當然明白,但這難道不遲早會被大家知道嗎?如果能用這層身份行個便利我在西國也輕鬆些。”她頓了頓,手指一下一下點著桌麵發出咚咚的細微聲,“所以你能幫我一下嗎,畢竟你也說了你打擾了我的時間。”
科特瓦迪挑了挑眉:“當然。所以我會在之後用王室公共賬號公布你的身份,如此你的身份將沒人質疑。”
“那請問你找我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嗎?話說,你又是怎麼知道我是誰的呢。”伊堤安微微偏頭,她敏銳的指出他的不妥,眼神再次無聲的詢問。
但他卻略過了這個話題說:“隻要隨便打聽一下便知道了。對了伊堤安小姐,你可以稱呼我為摩高。”
“那我們先開始聊正事吧。”
曼德看了看他們,問需不需要他回避,但摩高搖了搖頭:“接下來也需要你在場,你們缺一不可。”
然後他右手抬起朝伊堤安旁邊的位置點了一下,示意他坐那。
隻見他抬起手臂雙手交疊,雙肘撐在桌子上,神情又剛剛的鬆散轉為嚴肅道:“伊堤安小姐,你和曼德曾經被長輩定下來的婚約我略有耳聞,我也知道如今你們兩家都認為它不再作數。但是現在我要你們將它保持下去,明確的意思就是我需要你們結婚。”
“你們可能現在會為我的決定感到憤怒,但如果你們想讓赫利茲塔和克特蒙納還能一直留在西國,甚至未來,你們就要這麼做。”他又看向伊堤安,眯著眼說道:“你應該明年就過27歲的生日,而那時你與曼德的三歲之差應該沒什麼問題。”
這時曼德突然將手搭在椅子一旁的扶手上,撐著自己的額頭,嘴裡緩緩飄出一句:“給我詳細的理由。”
“理由嘛……我告訴你們這是最穩妥的辦法,否則我難以保證你們家族的輿論發展為正麵,甚至危及企業。我知道你們兩家都為王室付出了很多,我也不願看見未來消失的你們。”科特瓦迪講到這神色更加緊繃,眉頭擰的更深。
聞言並坐著的兩人都沉默了,思考著這件事帶給自己的利益增益。時間沒過多久,隨即聽見一旁曼德開口道:“我沒問題,看她。”曼德將話題引向她後,自己開始看著窗外八卦的群眾,若不是有幾位保鏢在恐怕早已圍在玻璃窗外趴著了。
於是他又將視線收了回來。
而伊堤安則抬頭看向科特瓦迪:“聽起來有點家國大義的感覺,但我也明確的告訴你我是一個沒什麼權利的人,你們西國上層社會的泥濘我更是不願沾一點。”她說完後有起身的念頭,卻被曼德未料想到的反應拉回椅子上,她瞬間扭過頭擰著眉嘴唇張開想說些什麼。
科特瓦迪沒想到伊堤安是這個反應,那些鏡頭前的溫文爾雅在這一刻消失不見,他沉著聲音道:“那我很抱歉小姐,我隻能儘力保一家。”
伊堤安在這時抽回了被拉著的手,調整好情緒後不再說話了,垂著眼睛像在想事情。
“是誰?”曼德突然說道。
“是一群外戚,還有西國其他隱藏起來的家族,我們正在查是誰。”
外戚和其他的家族為什麼要處理赫利茲塔和克特蒙納,伊堤安聽著這些線索在腦海中梳理關係網。
早前就聽說過幾世紀前赫利茲塔就和王室連在了一起,甚至曾經出過一位女王,可以說是國王行駛權力最有力的後盾。
但克特蒙納她沒聽祖母講起過,她在想或許它和赫利茲塔的背景差不多。
既然猜想這兩個家族是國王的後盾,如果外戚想篡位,處理的第一個就有可能是這兩個家族。而聯合其他家族,如果成功則它們也會分一杯羹。
但若是兩個家族聯姻,互相扶稱,企業活力更強,那到時候動誰都相當於動了另一個。
但她還有點沒理解,為什麼非得聯姻呢,這不是將自己的未來都付諸出去了嗎?她是不願意的,嫁給一個陌生人,她還不如一生孤老。
伊堤安在想了這麼多可能性後,乾脆了當的問:“他們想讓你退位?”
科特瓦迪和曼德兩人都一致看向她。
她繼續問:“但聯姻有什麼作用?”
“所以你才來西國,很多都不明白。各個家族間如果明麵上有來往,那是會被收回權力的。這是幾世紀前的國王頒布的法令,沒人敢逾越。”
“所以如果你們不聯姻,到時候出事了不管是哪個家族幫助都不能拿上台麵來,你應該知道在那個時刻不管是什麼拿不上台麵的幫助都等於沒幫,所以你最好是答應。”科特瓦迪平靜的訴說。
“非得是我是嗎,赫利茲塔這麼多人你就選了我,是你看我不順眼而故意為之嗎,我來到西國這段時間應該和個普通人沒區彆吧?”她語速越來越快,聲調漸漸上揚,近乎失禮的狀態,在還想繼續說下去的時候曼德叫住了她的名字。
“伊堤安。”
曼德見她一瞬間的愣神,立刻按住了她的手,皺著眉說:“伊堤安,他再怎麼樣也是西國的國王。”
但科特瓦迪卻接著煽風點火的說:“伊堤安小姐,曼德是我好友,如果你不同意,到時候我隻能保一個。”
“說到底還是你們王室問題!我沒任何理由幫你們!”伊堤安起身,看著坐著的科特瓦迪,心裡那股被威脅的火燒的更加烈。
在走向玻璃門離開前,她輕哼了一聲。
“科特瓦迪先生,你知道嗎,我來到西國不到兩個月,這個國家就給我了一個進退兩難的選擇。”說完,她用帶著怒意的眼神最後一眼看向科特瓦迪,以及一旁垂頭不知道在想著什麼的曼德。
最終這場談話不歡而散。
出了咖啡廳,她步伐加快,胸口不斷浮動,眼裡的怒氣是連外人都能明明白白瞧見的。儘管沒有回頭,但她能不停的聽見兩側快門按下的聲音。
有個記者攔住了她。
“小姐,請問您和王室是什麼關係?”
另一個記者見狀也跑來:“小姐您是不是和他們鬨矛盾了?”
“你是什麼身份?”
“……”
一個個問題接踵而來,伊堤安被她們攔住無法通行。但她沒有回答記者們的話,她現在心裡正煩著,在下一刻就要爆發的時候她仿佛聽見後麵傳來玻璃門推開的聲音和風聲。
然後,身後傳來腳步聲。
緊接著,一雙大手猛的按住她的肩膀,捆在懷裡,並看著周圍的人群,大喊道:“現在我要你們退回剛才的位置,馬上!”伊堤安腦海裡懵懵的,一時忘記了推開他。
見沒人動,他招呼保鏢強製抵開群眾分一條路出來。
然後自己帶著伊堤安朝車走去。
讓伊堤安進了副駕駛後,自己又繞了一圈進了主駕駛。
在這期間,攝像頭就沒移開過兩人的視線。
突然,伊堤安說:“力文先生,您不該出來。”
曼德沒有理她,讓她把安全帶係好後,就開車上路了。
離開前她看了眼咖啡廳的方向,隱隱約約看見摩高用手撐著頭,剩下的沒看清。
她沒有問曼德要開車去哪,剛剛看手機消息可莉拉說他們已經回去了。
於是她問:“如果我不答應,他們會先從哪下手?”
過了幾秒後,曼德答:“慣常大概是企業,他們會先從企業經濟下手,到最後是造謠,讓群眾引導風向,最後才是下死手。比如讓你徹底破產,這種事在小型企業上很常見。”
“所以你很熟咯?”
曼德側過頭瞥了她一眼,朝她勾了勾手,伊堤安靠近後,他在她的耳邊說道:“伊堤安小姐,我確實是乾過,因為那人礙著我的路了。不僅我乾過,西國的貴族沒幾個是乾淨的,畢竟靠錢就可以解決的,要手上沒幾個錢還真翻不了身。”
然後,他接著說:“沒時間給你考慮了,告訴我你是怎麼想的吧。”
她搖了搖頭:“你以為我是顧慮自己的婚姻麼,他剛才也說過了明年我也27歲了,早就過了人生中最繁華的年紀,也對……你多大了?”
“29。”
“既然這樣,我認為在之後的相處中如果你是一個值得我托付一生的人,我會很爽快答應,因為我也想找個地方安居下來了。”
她的最後一句話讓曼德轉頭瞧了一眼她,“那麼所以你是故意的,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先生。隻是因為他的語氣太讓我不爽了。”
這時,伊堤安才問他去哪。
他說去赫利茲塔。
伊堤安沒話說。
赫利茲塔家族坐落在偏遠的郊區,那是一座古老的城堡,占地麵積很大,用肉眼無法估計。
裡麵生活著不願去城市的家族成員,而伊堤安的祖父母也在一個月前回到了這裡。
而關於大門,就有三米寬,高四米。伊堤安戳了戳曼德,問他是不是他們家裡的城堡也和這裡一樣大。
在門口等了一分鐘左右,兩個管家拉開了門,印入眼簾的是一串金黃色的華麗吊燈和暗色的裝修,光這個城堡的客廳就有三個大彆墅客廳那麼大。
地板是由暗色的木板排列組成,牆壁上盞盞掛燈發出微弱的亮光,幾米外的兩側是兩扇大落地窗。
兩人緩緩走上前,見正中央的大沙發上側躺著一個人,那人正看著發放的報紙,瞧見他們進來後,在伊堤安陌生的臉龐上停留一會後收回視線還是一言不發的看著報紙,期間還有著翻麵紙張的聲音。
曼德在環視後發現隻有他一人,才開口道:“赫裡曼爵打擾了,我們想找一下克斯圖老先生。”於是那個被稱為赫裡曼的人終於緩緩起身,臉兩邊的微微肉鬆弛下來更加顯老,頭發呈現白金色,五官分散的很開,眉毛很淡,顯得有點難以接觸。
將報紙擱放在一邊,盯著曼德看了看後又將視線移向伊堤安,然後又看向了曼德,這次用眼神無聲的詢問她是誰。
“這是伊堤安,浩文伯爵的女兒。”他的聲音在客廳回蕩,不知牆壁是用什麼材質做的,伊堤安感覺整個城堡的人都能聽見。
不知是心理作用,幾秒鐘後,某間房傳來了動靜,隨後越來越多的房間也跟著發出細微的響聲。
然後某一瞬間,開門聲一個接一個,跑出來的人接連不斷,很快客廳不再是他們三個人。
“臥槽,伊堤安小姐,你來赫利茲塔啦。”
“王室剛剛都把你的身份公開了你知道嗎!”
伊堤安看著一個個大約剛成年的陌生的麵容爭著和她說話,使她心裡暖暖的,也微笑著和他們打著招呼。
於是很快,客廳吵鬨一片。
終於,忍受不了喧鬨的赫裡曼爵一下子起身,盯著吵鬨的人群指了指:“女士先生們!我真是受夠你們了,一人吵鬨一群人喧嘩,一人安靜一片人寂靜,好!”然後氣衝衝的朝著正後方的超寬旋轉樓梯走去。
眾人沒有理會赫裡曼爵的生氣,而是繼續有人說道:“伊堤安,你要在這裡住嗎,你可以住我隔壁,我隔壁那個房間是空的。”
然後又有人駁斥說話的人:“你那個房間這麼偏,我的房間對麵也有空房間,伊堤安你可以去對麵。”總之,一群人為了她的住處又開始吵了起來。
又有的人注意到了曼德,問道他來做什麼。他們詢問時語氣平常的像是朋友,但伊堤安卻明白,因為兩家不分尊卑,處於同一階層而麵對他這些被授予的榮譽就像麵對一層透明的紙,於他們而言如圖沒有。
曼德朝那個人禮貌微笑,但什麼話也沒說。
曼德像在等著什麼人,伊堤安見他站著沒動靜,自己嫌累就跟著那群人到沙發坐著。
那群人真是活潑,逮著她問東問西,問她怎麼會跟著曼德一起來,問她在南國生活是怎樣的。
隻要有人問她她就選著問題回答,一來二去時間也慢慢流逝。
直到樓梯傳來動靜,所有人尋聲看去。
隻見祖母身後跟著一個人,那人雖然已兩鬢白發,但看起來可精明著。
她想那可能就是自己的祖父了,因為曼德喚他克斯圖老先生。
然後,她見祖母朝這邊走來,而曼德跟著祖父走去。
見祖母來後,伊堤安這一片又開始沸騰了。
隻覺得腦袋疼,像周圍圍繞著一群小學生。
曼德跟著祖父進了書房,關上了門,坐在沙發上等著恩克·克斯圖翻找東西。
看見他在桌子抽屜裡翻來覆去的,嘴裡還念叨著:“誒……我記得就放在這的啊。”然後又跑去其他的櫃子裡翻。
大約等了十幾分鐘,他終於翻到了,但地麵上卻一片狼藉。他不急著收拾,將那張紙遞給了曼德。
“哦,看吧,這是當年你父親和我為你們定下的親事,結果伊堤安被浩文帶去了南國,我們就都沒有提了。”
紙上是雙方祖父母親筆簽字的筆跡,上麵寫著的是隻要兩人願意無論年齡隨時可以結婚。
“然後你跟我說的那些事,科特瓦迪怎麼想的,我們就怎麼做。”
然後恩克·克斯圖歎了口氣:“但對你們好像並不太公平。”
曼德沒有說話。
“你父親那邊一會我和他聊聊,你和伊堤安準備準備吧。”
在赫利茲塔辦完事後,曼德帶著伊堤安上了車,但一路上伊堤安沒怎麼說話。
從赫利茲塔回市區的路途有將近兩個小時,前一個小時他倆沒有任何交流,而曼德則專心開車,伊堤安神色懨懨的看著窗外景色,最後靠著車窗睡去。
憑什麼呢,她好像走錯了人生的第一步路,在了解國王大學後她還想去繼續讀博,但原本她隻是來西國散心而已。
等她醒來後,發現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心情被環境影響,於是她終於開口:“我做錯了嗎,好像自己來西國就是個錯誤,是這樣嗎。”她像是對自己說的,說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窗外平原。
“我感覺自己……”她話沒說完,發現自己的一隻手被曼德單手握住。伊堤安沒有在意這個,接著說:“我說,我還有好多事好多事沒做,我可能沒想過結婚,我還想去世界各地看看。”
說完這句話,她感覺自己的眼睛被水蒙住了。
她掙開了他的手,轉頭看向窗外。天暗沉沉的,平原空蕩蕩的,四周毫無人煙。她的心此刻酸的像壓上了一噸重的石頭,喘不上氣也不接下氣。明明來時平原上的草地綠油油的,但一旦夜晚籠罩,它變成了暗綠色,甚至感到一絲荒涼。為什麼赫利茲塔會駐落在這片土地呢,太孤獨了,像隱沒了蹤跡不願被世人察覺。
“我後悔了,我應該是害怕結婚的,但我如果再這樣說我會付出什麼代價呢?請告訴我……”她小聲再次開口,伴著聲音落下的還有她眼睛裡再也框不住的眼淚。
一滴淚無聲落下,貼在她的臉頰上。
在她獨自一人靜靜奔潰無聲落淚時,曼德突然把車停下了。她不去理會他為什麼停車,也不去管他停留在自己臉上的視線。
她接過他遞來的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淚。
她甚至覺得感覺有一瞬間好累,心裡說不出的沉悶,憋著根本止不住的眼淚,於是她直接靠著車窗趴在自己手臂上哭出聲音,邊哭還邊道:“我希望是一場夢,在西國的一切都會是虛無縹緲,但我不想把可莉拉他們忘掉。今天的一切就當是個夢好了。”
曼德將手放在她背上,輕輕拍打以示安撫。
“伊堤安小姐,據我所知你是一個成熟穩重又獨立的現代女性,所以我以為做決定前你至少好好考慮過。”
“我想過也考慮過,但我現在有點後悔了,是的,我明白是我的錯。”
然後她的抽泣聲持續了幾分鐘。
她在之後抬起頭,緩緩轉過身看見曼德正雙臂交疊靠著車窗看著她。
頭又埋了回去。
她聽見他說:“離市區的路程大概還有一個多小時,你現在想和我談談嗎?伊堤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