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31 失蹤(1 / 2)

夜漸深沉,雖是新年前夜,但街上大部分的燈也已經熄滅了。在離赫拉茨家不遠的街口,冥櫻飛停了下來。

他回頭對身邊的雪發少女微笑道:“謝謝你陪我回來,寂殺。不過,就到這裡好了,你回去太晚的話,梅農維拉和我們的準光明神大人會擔心的吧。”

雪寂殺臉紅了一下,顯然也非常明白這句話的重點在那裡。但,她卻隻是淺淺笑了笑,禮貌地說:“雖然你這麼說,但著急趕我走的真正原因大概是,假如我被來迎接你的赫拉茨小姐看到,會很麻煩吧?”

冥櫻飛微囧抬頭,卻隻看到她轉身時的側影,雪發彎弧明如月光。

“再見,櫻飛公子。”

……

冥櫻飛站在十字路口,看著那道纖細嬌小的背影漸行漸遠,消失在飛雪連綿的遠方。終於,他眼底柔和的光芒分分消斂。

談判不成,那就開戰吧。

瓏雪公主殿下……雪寂殺。

碧綠的瞳光,一刹幽冷,似映著冥府千重。

久久佇立之中,他腦海中重新響起了不久前那在梅農維拉家回廊下的對話。

——如果我現在立即毀掉《大預言書》,你會和我一起去薩韋裡奧大陸麼?

——已經晚了,冥公子。

——為什麼?

——《大預言書》記載著創世神開創天地的曆程,是上古傳下的神器,不是你隨便可以毀掉的東西。即使存在著像傳說中摧毀魔戒的火山口一樣的地方,哥哥也會不擇手段地阻止你。總之,一旦被他知道《大預言書》在你手裡,他就絕不會善罷甘休。

——這種事情無需你擔憂。

——結果是一樣的。我不會再考慮成為你的龍,冥公子。

——因為有人比我更值得考慮麼?

——其實我從來沒有考慮過你。不過……你說得沒錯。

那一瞬,她眼底一掠而過的柔軟光芒,像夏夜的星星,是他從來沒有,從來沒有在任何人身上看到過的……無可比擬的璀璨顏色。

——斬月人……我……最喜歡他了。

最喜歡他了。

纖長的發絲輕輕起落他肩頭,沉黑的顏色,根根分明,仿佛能映出這世界另一麵的倒影。

忽然。

“服侍完你尊貴的公主殿下了麼?”

清冷嗓音,驀然驚動了他眼底的光芒。冥櫻飛一怔回頭,看著路燈下水墨披著長長鬥篷的熟悉身影,毫無來由地感到了些許安心,但唇邊卻偏勾起了戲謔的微笑,輕哼一聲從她身邊走過:“我說過你可以不用過來的吧。”

“你以為我是來迎接你的麼?”水墨和他並肩走過空曠長街,目不斜視,語聲悠悠:“還是自我感覺那麼良好啊,飛飛。有野心的人都像你這樣麼?如果是的話,這個世界真是讓人擔憂的說。”

冥櫻飛的額角輕輕一跳,回頭瞪了她一眼:“你沒有這麼說的資格吧,共犯!如果這個世界出了什麼問題,你的責任也不能推卸。”

鬥篷的陰影下,戴著眼鏡的少女隻輕輕挑了挑眉毛,濃密的睫毛,像一隻飛舞在寂夜中的蝶。

冥櫻飛正要拉開後門的插銷,抬起的手忽然被水墨按住了。他不由感到疑惑,正要問“發生了什麼”,少女悠悠的聲音已然響起:“從你剛才一臉挫敗的表情看,公主殿下顯然沒有被你說動。但是……她肯定稱讚了你的廚藝吧?”

如果說在梅農維拉家回廊下的時候,冥櫻飛隻是沒有故作謙虛,那現在的他就堪稱傲慢無禮了。

“這是不用說的吧。”他冷笑著收回目光,優雅地撣掉了袖口上幾顆並不存在的灰塵:“沒有真本事,可拿不到金牌簽花的徽章。”

“是麼?那太好了,真本事先生。”水墨推開門神容淡淡地穿過自家院子:“我要炸蓮花菜,烤檸檬蛋奶酥,紅酒燉鱔魚……不過,晚上吃甜食會影響身材吧,那就把蛋奶酥換成蒸萵苣好了。”

冥櫻飛霎時怒火勃發:“為什麼我辛苦了一晚上還要給你做飯啊!”

“因為你去服侍公主了,我晚上沒有吃飯。”

“那是你自己的問題吧!”

“真是過分啊。這麼說來,你忘了是誰把你帶來龍界的嗎?還是說,”她悠悠一頓,翩然側目,似笑非笑地看定他,“你已經迫不及待地答應公主殿下,要做她唯一的專屬的終身廚師了?”

“!!!”

冥櫻飛滿心怒火地瞪著她,後者卻隻是輕輕一揚眉。

死寂的對峙,持續了十秒……或者二十秒。

終於。

“鱔魚用波爾多紅酒,沒有意見吧!”冥櫻飛大步從她身邊走過去,率先進了房間,中途看也沒看她一眼。

水墨悠悠轉身:“啊,這麼說來的話——”

“不許你有意見!”

“好大的脾氣啊,飛飛。”

“哢”一聲輕響,房門在她身後關上了。

她站在門前,注視著某人怒氣衝衝的背影,良久,良久,唇邊一霎勾起了淺淡的微笑。

那一抹笑意,如同飛揚天際的一片雪花,安靜而輕盈。

新年的第一天早晨,天氣奇跡般放晴了。

水一樣溫軟的陽光從雲層間影影綽綽地灑落,把覆滿白雪的城市映得像水晶宮一樣璀璨奪目。

正因為它如此奪目,所以太陽剛升起,斬月人就被從窗簾縫射進來的雪光照醒了。睡眼惺忪間,他有些不耐地揉了揉眼睛,“嘩”一聲坐起來,已成條件反射地抬手,把晚上睡覺時滾到脖子後麵的薔薇吊墜擺正,一邊揉頭發一邊順手拉開了窗簾。

立即,好久未曾出現的耀眼晨光傾灑而入,把房間裡照得一片光明。看到天晴了,他不由心情愉快,隨手披上一件衣服下床推開窗,站在清晨爽朗的涼風裡悠悠然朝外望去。

目光掃過,火紅色的眸子頓時有些驚訝的眯了起來。

隻見眼前那一片浩瀚的純白裡,一點醒目的紫色正向著梅農維拉家走來。那人離這邊雖還很遠,但那樣飛揚雪地中的明紫色鬥篷,還有舉止間鎮靜自若的氣度,卻是他從小就熟悉的風景。不由自主,他的眉毛輕輕揚了起來。

——水墨?她是要來我們家麼?

他注視著那漸漸走近的身影,感到有些疑惑,卻依然站回來開始穿衣服。

——自從冥櫻飛來到龍界之後,就很少見到她了啊。

雖說費爾南·赫拉茨名義上仍是龍界最古老的暗係巨龍家族的家主,但真正決定赫拉茨家動向的人,早就已經是那戴著眼鏡的大小姐了吧。冥櫻飛能來到龍界,應該完全是得力於她的協助,真是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不過,說回來……

剛要去拿煙鬥的手,在半空輕輕停住了。

黑發的陰影,安靜地勾勒出了他眼底的光點,隻似冷漠無波,但晨風微動間,卻有一霎波紋掠過眼底,帶著不為人知的懷念。

……從很久以前開始,她的心思就沒有人知道,連千翼都不知道。

一霎時,漫長的光陰像一本大書,在眼前“嘩嘩”翻動,還未回神,就已經停留在了一切開始的那一天。

蒼樓·狄拉索瓦陛下加冕那天的盛大晚宴上,獨自站在牆邊的小小的她。

觥籌交錯間,戴著厚厚的眼鏡,一臉漠然獨自讀書的她。

在他無聊地搭訕時,冷冷說“我最討厭這種事情”的她。

後來才知道,她討厭的是晚宴,而不是那個一臉戾氣的黑發小男孩。

然後是……被他和千翼一起從赫拉茨家拐出來玩的她。

有時候會毫無征兆地變成小黑龍從他臥室窗戶飛進來,卻淡淡地表示隻是來看看有什麼書可以征用的她。

平時冷靜得像神一樣,但一看到好吃的就走不動路,所以整天賴在梅農維拉家的她。

被邀請一起去狄奧多先生家時,冷笑著說“我不需要彆人教”的她。

第一次在他麵前摘下眼鏡,看著他被驚豔到的表情,終於露出了開心笑容的她。

以及最後的那個晚上,站在街口的路燈下,帶著嘲諷的表情說“我好像喜歡上你了,斬月人”……那樣的她。

……

修長的手指淡淡合攏,握住了煙鬥。

那一刻,自己真的一點都沒有動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