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45 狂龍之怒(2 / 2)

冰河露出了輕蔑的表情:“閉嘴?你也知道這種事情見不得人麼?切,那我更要說了。因為你們這些人的無聊偏見和狹窄心胸,霜無夜大人隻能偷偷摸摸地和你爸在一起,你以為她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更過分的是,你爸害得她失去了戰鬥的能力,變成一個沒辦法保護自己的弱女子——”

“我讓你閉嘴!”斬月人提高了聲音,赤紅龍翼“蓬”一聲張揚青空之下,火眸幽暗,點點爆烈的火焰從他鼻孔中噴了出來。

冰河心中微凜,警惕地繃緊了肌肉,但被點燃的憤怒卻絕不允許他現在就停下來。

“才到這裡你就受不了了?”他冷冷道,“聆藍·梅農維拉既害得霜大人手無縛雞之力,又沒辦法保護她。全是因為這個懦弱的男人,她才會年紀輕輕就去世,死在另一個無恥程度還在梅農維拉之上的男人——斯瓦羅·狄拉索瓦手裡。”

遠方,火龍的瞳眸倏然收縮:“斯瓦羅?不可能!”

“啊,是了,你還不知道這件事,真是無知。否認也沒用,斯瓦羅當年可是灰溜溜跑到骨刃王城,跪在四大家族族長麵前請求原諒呢。族長們還為他保密,簡直不能理解。”冰河不屑地哼了一聲,頓了頓,大聲道:“雖然斯瓦羅·狄拉索瓦不可饒恕,但是歸根結底,就是你爸殺死了琉璃夜公主!如果沒有他——”

他激動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停住了。

大片寂靜之中,那隻剛才輕碰他側腰的小手又扯了扯他的袍子,清脆的低聲聽上去既敬畏又好奇:“呐,呐,大哥哥,那邊的那個是不是……龍?”

冰河有些僵硬地低了低頭,隻見一對小姐妹正撲閃著大眼睛期待地看著他。但這目光沒停駐幾秒,就又回到了遠方的火龍身上。

“那真的是龍耶……”年紀大些的女孩聲音裡滿是讚歎。

她的妹妹卻後退了一點,奶聲奶氣地說:“姐姐,小蘭害怕龍。”

“不怕,有姐姐在呢。”大女孩說完又猶豫了一下,似自言自語地說:“但確實有點嚇人啦……肯定不會像大黃一樣乖的。”

……

……

冰河這才陡然發現,自己身後的城門裡,不知道什麼時候站滿了既恐懼又好奇的圍觀群眾,對著赤紅的巨龍指指點點,議論紛紛。這種情形讓他有點不知所措,當下冷哼一聲,甩開倆姐妹大步朝斬月人走去。

陽光下,火龍族標誌性的遍身紅鱗閃爍著耀眼的金光,頓讓他心中積壓多年的不平感瘋狂躥了上來。

“——如果沒有你爸,”他站定在陽光之下,冷聲道,“霜無夜大人現在肯定還好端端地活在骨刃王城裡。她會繼承霜家族長的位置,站在骨龍國最巔峰的位置上,活在喜愛她、尊敬她的人們中間,過著像聆藍·梅農維拉在奧蘭托城裡一樣的生活。但是,這一切都讓你軟弱無能的爸給毀了——”

“轟。”

巨龍的利爪,危險地向前爬了一步。

“那一切不是我媽媽想要的生活!還有,你打算侮辱我爸到什麼時候?”強抑怒火的聲音讓遠方議論紛紛的人聲都低了下去。

冰河怒極反笑:“霜大人想要什麼生活你怎麼知道?”

“你更不知道!”

“我就是知道!”冰河大吼一聲,抬頭毫不退縮地盯著火龍的雙瞳,那兩隻巨眼裡,頓時映出了毫不遜色於巨龍本身的憤怒。

“你這個養尊處優的梅農維拉少爺知道什麼?他們叫你什麼?‘未來的神聖火龍大人’?切!”冰河的眼睛眯了起來,大聲道:“你怎麼可能理解霜無夜大人當年受到的是怎樣的對待?你怎麼可能知道被一群無知的人歧視時的痛苦?你怎麼可能想象一個人身處異族中時的孤獨?你還想讓寂殺也重蹈霜大人的覆轍!我告訴你,我絕對不允許這種事!”

斬月人大怒:“誰允許你叫她的名字了!”

“她自己允許的。你以為你是誰?寂殺又是誰?她是雪家這三千年以來唯一學會雪月花之術的天才,是在雪閻歌大人去世後幫助寂滅在短時間內確立威信的瓏雪公主,全世界的人都喜歡她。現在的寂殺,就像當年的霜無夜大人一樣。你再過一萬年,也沒資格對她的事情說三道四!”

斬月人更不說話,巨翼一揚,一團火焰狂烈地噴薄而出。激動之中的冰河瞳孔輕縮,有驚無險地跳到一邊躲過了這道襲擊。

“想打架?打架也沒用。”冰河冷笑著後退,如踏冰麵的靈活步伐輕盈得難以琢磨。“寂殺隻有在自己的家鄉才可能幸福,”他的身體一晃避開了又一團烈焰,口中不停,“你對她的喜歡要是有你自己想象的萬分之一那麼多……”一道幾無死角的火焰迎麵而來,被他閃開了,“……就剝掉自己的皮來做骨龍好了,哈哈哈哈……”

“轟隆!”

這一次落在他麵前的是熾熱黑紅的熔漿球,那一霎間爆裂的火漿頓讓他眼裡的警惕厲色又深了幾分,鄙薄的笑容卻張揚如故。

“……說回來,你該不會以為寂殺真的喜歡你吧?她隻是為了自己在奧蘭托城裡的安全對你逢場作戲而已。那個家夥——”

一語既出,他就知道自己引爆了絕不該引爆的雷火。

巨龍的動作突然停住了。

空氣中的溫度,卻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一刹飆升!

“……”

冰河心中一凜,眼中紅芒陡盛!刺目血色中,藍袍下的右臂伴隨著“劈裡啪啦”爆響聲節節伸長增粗,可怖的骨節撕裂袍袖暴漲而開,隻一眨眼的功夫,少年的右臂已經變成了白骨森然的利爪!

幾乎同時,他的聲音傲慢地落定。

“——那個家夥,隻要是為了自己的目的,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而我啊,就是喜歡她這一點!”

尾音未落,他倏然俯身前衝,像一道虛幻的藍影朝遠方的紅龍迫近,爪尖白光森然!

巨龍鼻翼翕張,它緩緩直起身。

幽暗的雙瞳,仿佛暗紅色的黑洞旋渦,倒映著疾衝而來的冰河,還有遠方城下一臉驚恐、卻依然圍觀得不肯散去的普通人類。

就是這樣的視線。

害怕著、恐懼著、抗拒著,卻依然饒有興趣、滿懷惡意地,透過可恥的好奇與議論,借著人群的掩藏和庇護……殺死了他母親的視線。

嘲笑過他“私生子”的視線。

將要傷害寂殺的視線。

該死。

你們……都該死。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刹那間,狂風大作,全世界的空氣,都被那怒極的狂龍吸進了貯藏硫磺的肺裡。

然後,毫不保留地——

“吼————————————————————————”

——從一瞬間張開的血盆大口裡,化作幽藍色的熾烈暴炎,噴薄而出。

時間退回五分鐘以前。

在那個被炎烙瞳反複逼供、再三確認、險些發瘋的獵人的小屋外,冥櫻飛四仰八叉、毫無形象地靠坐在一棵樹下,蒼白的臉色和半晌未能平複的劇烈喘息都說明他此刻的狀態非常嚇人。

好在,他的情況明顯正在迅速好轉。

“感覺怎麼樣?”炎烙瞳端著一杯水蹲在他對麵,關切地研究著他的臉色,有些緊張地快速說:“‘焰囚’術一般隻有施法者本人才能解開,剛才沒辦法,我隻好冒險試著消解它,不知道結果會怎樣,所以如果你有什麼不舒服,要趕緊告訴我啊。”

冥櫻飛閉著眼睛沒有說話。

就在炎烙瞳條件反射地站起來想大呼“救人”時,輕輕的聲音忽然從樹下傳來。

“似乎已經沒事了。”冥櫻飛終於睜開眼睛,虛弱地笑了一下,綠眼睛裡卻浮起了尖銳的恨意:“混帳斬月人,我一定要把他做成我的——”

“死靈召喚獸?哈哈哈。”

看到冥櫻飛沒事,炎烙瞳高興地笑起來,把手裡的水遞過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心有餘悸地說:“你剛才突然渾身是火地滾在地下真是嚇死我了,還以為你會被燒死呢,幸虧那隻是焰囚……哦不,這也沒什麼好幸虧的,我知道那非常痛苦,我媽媽一直對我說,即使麵對最可惡的敵人也不能用這種法術,會損人品。說回來啊,原來月人是這麼強大的火係法師啊,我還以為他隻是隨便學過幾天火係魔法呢……但他到底為什麼要對你施那種魔法?你們之間的關係我有點搞不明白誒,之前還以為你們是好朋友一起出來玩的說……”

——一看就不是那樣吧!白癡啊你!

在炎烙瞳根本沒法打住的滔滔不絕裡,冥櫻飛非常無禮地對救命恩人惡毒地吐槽著。

就在他打算趁炎烙瞳一個人興奮的時候好整以暇喝口水休息休息時,背景裡源源不斷滾出來的說話聲突然停住了。

他一怔抬頭,正見到眼前少年突然凝重的側臉。

剛到唇邊的“怎麼了”又縮了回去。

他的皮膚也感到了,那隱隱從遠方傳來的,灼熱溫度。

——是梅農維拉!

“那家夥在乾什麼?”炎烙瞳突然開口,眉頭微微皺了起來:“跟人打架嗎?扔下被施了焰囚的你跑出去,那肯定是很了不得的敵人吧?真是越來越搞不懂你們了。”

說完,他又稍稍鬆了口氣,瞥了一眼扔在旁邊的那柄細長煙鬥,懶懶道:“不過,應該也沒什麼大問題吧,畢竟他的武器都還落在這裡耶——”

“不對。”

急促低聲,倏然阻斷了他的推測。回頭時,頓被冥櫻飛眼底閃爍不定的焦急碧光驚訝到了,情不自禁問道:“到底——”

“你以為,他的武器是乾什麼用的?”

“啊哈?”炎烙瞳完全不在狀況中了:“武器還能有什麼用?就是幫助打架、增加力量的重要道具啊。”

“所以不對。”

碧綠的瞳光分分沉落。冥櫻飛抬頭注視著那灼熱溫度傳來的方向,緩緩道:“梅農維拉族人天生戰力如狂,沒有兩千年的時間,年輕的巨龍通常無法控製自己體內的火元素。因此,斬月人·梅農維拉的煙鬥,根本不是增強力量的道具,那是為了——”

風聲驀然寂悄。

瞬間升溫的空氣中,傳來了遠方巨龍怒極的嘶吼。

“——抑製他的力量。”

毀天滅地的轟然巨響,完全淹沒了冥櫻飛的尾音。

天邊,幽藍火焰衝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