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53 大預言書(1 / 2)

精靈族——是我——傾注了最多心血的——作品。

這句話裡的吐槽點是如此之多,以至於素來“不吐槽毋寧死”的某人和某人竟然不知道該從哪裡下嘴好。

好在艾斯特斯暫時沒有注意他們,小精靈青玉般的大眼睛轉向了淩千翼:“我們早就認識了,千翼。”

紫灰色的眸子,與水青色的眸子,隔著硫磺味濃烈的空氣無聲對視。

此刻站在這裡的小精靈,眼底沒有了初遇時纏繞不去的憂鬱,但看上去卻和那時一樣內向。這樣的存在讓淩千翼感到無法琢磨,有生以來第一次,敏銳的感知力撞上了鐵壁。

他沉默良久,忽然道:“除了精靈族是你的作品外,還有更讓人驚訝的嗎?”

“我其實會說曼索斯諾大陸通用語——這個算嗎?”艾斯特斯窘迫地揉了揉鼻子,垂下了目光,“抱歉,千翼,你出於善意將我帶在身邊,我卻沒有告訴你事實。實際上,我一直在尋找的、可以拯救家園的秘寶並不在月霧森林。”

淩千翼冷淡地說:“假如真的有秘寶的話。”

“確實有的!”艾斯特斯似有些著急地抬起頭,但言語卻又在唇邊噎了一下,“不過,隻要我願意,隨時都可以把它拿回來。”

“既然你覺得它暫時流落在外也無妨,看來它也不是那麼要緊。”

“它對我來說的確無足輕重,但確實是關係到家園安危的重要存在——我的意思是,”艾斯特斯的聲音輕了一點,“隻有當它拿在我手裡時,我的家才是安全的。”

對麵,少年紫灰色的眸子眯了起來:“你在說什麼?”

艾斯特斯猶豫了一下,終於抬起頭坦蕩地說:“這個世界上,隻有我不會用它胡作非為。”

語落時,他在眾目睽睽之中抬起了左手。

一開始,沒有人知道這個動作是什麼意思,直到冥櫻飛輕呼一聲:“戒指為什麼會在你手上!”

“我剛才把它拿了回來。”小精靈的臉微微變紅了。

冥櫻飛的手下意識地朝口袋探了一下,卻自知無望般停了下來。他盯著艾斯特斯的手,臉上表情陰晴數變。

精靈的手纖巧細長,無名指末端套著一枚不起眼的戒指。

光潔晶亮的銀戒指,簡單無飾,沒有任何足以吸引人眼球的地方。確信每個人都已經看到這枚戒指後,艾斯特斯垂下了手。

“很久很久以前,我親手製作了這枚戒指,我將它命名為‘誕滅’。物如其名,這是可以輕易地將世界的誕生與毀滅操縱於指掌之間的法寶。”

仿若漫不經心地,他揮了揮手。沒有火焰,沒有光芒,沒有霧氣,沒有巨響……沒有任何強勁法術施放時往往伴隨著的華麗效果——

他與三人之間的地麵消失了。

不是崩塌,而是消失。

堅硬蒼老的玄武岩、玄武岩上龜裂的縫隙、縫隙裡緩慢湧動的岩漿……全部在精靈揮手的瞬間消失無蹤,斷麵上有奇異的半透明灰霧扭動不止。詭異的是,這灰霧並非單純地黏在斷層上,而是與斷麵的物質融為一體——堅固岩塊在半途融成氣態,岩漿流著流著化為了灰色,仿佛……仿佛……

……消失的部分悉數變成了灰霧一樣。

灰霧之下,則是黑暗。

毫無光明可言、甚至沒有立體感的純粹黑暗。不似深邃洞窟,再怎樣暗淡無光,畢竟有深度讓人感到真實。它蒼白空洞地存在於此處,形質扭曲,令人作嘔,仿佛是這“世界”本身被啃咬出的致命傷口。

世界在這裡缺了一塊。

離斷麵最近的雪寂殺條件反射地後退數步,甚至沒發現自己無意識中緊緊攥住了冥櫻飛的袖子。

連冥櫻飛自己也沒發現。

那黑暗造成的衝擊太大,一時間沒人說得出話來。小精靈似乎早已預料到這些,再次揮了揮手,世界驟然恢複如常。

漆黑的傷口消失了。

暗紅色的岩漿在石下流淌如故,如同從未被打斷過。

“這就是‘誕滅之戒’的力量。”艾斯特斯安然道,“它創造與毀滅的對象,不是生命、自然造物或人造物,而是‘物質之存在’本身。”

剛才可怖的“消失”將這晦澀話語闡釋無遺。

沉默之中,小精靈續道:“誕滅之戒的使用方法並不是可以輕易掌握的,所以,無意中遺落它後,我也沒有急著把它找回來。可最終得到它的波塞冬拍賣行的能力超出了我的想象,它們竟然發掘出了戒指的部分用法,並決定將它在瓦卡爾拍賣會上壓軸出售。就在我決定拿回它時,它被人偷走了。”

一頓之後,他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綠瞳少年:“關於這位小偷和幕後指使他的人,想必你比我還要清楚吧,櫻飛。”

雪寂殺不知道冥櫻飛怎麼會和這一切扯上關係,忍不住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卻立即被他陰鬱的表情驚到了。

遊移不定的火光之中,那雙碧瞳因強烈的恨意而眯成了縫,一切溫柔、優雅、高貴的氣質——無論是出於真心還是偽裝——被刺眼的綠光吞噬殆儘,湧動其中的,隻有毒蛇一樣冰冷的憎恨。

與他相識以來第一次,她突然真切地感到了——流淌在他血液中的毒液。

比整個薩韋裡奧大陸上的魔人加起來還要黏稠的毒性血液,早在他還不諳世事的時候,就已經……

“是的。”冥櫻飛突然僵硬地開口,打斷了她的思緒,“派人來偷走這見鬼戒指的人就是我的長兄——名義上如此。”

雪寂殺不知道哪一點更讓她驚訝——是冥櫻飛麵無表情爆出來的粗口,還是他提到自己兄長的口氣,又或者乾脆隻是“冥櫻飛還有其他親人”這個事實……

她當然早就知道冥櫻飛身為安卡琉親王的身份,對波茨坦丁王朝如箭在弦的王儲鬥爭也略有所聞,但她對這些從來沒有產生過比對曆史故事更親近的感覺。突然之間,她因這一切竟離自己如此之近而感到措手不及,極度的不真實感讓她幾乎無法麵對這個近在身畔的少年。結果是,未經大腦允許地,她拋出了沒頭沒腦的問題:“為什麼他要那樣——我是說,為什麼你哥哥他要……”

冥櫻飛陰沉著臉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