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盤之上,白方的國王、主教、城堡、騎士、兵卒都已就位,金發少年審慎地停頓了一下,才最後鄭重地擺上皇後:“她是瓏雪公主,不是麼?並非可以隨意決定自己去留的閒人;再說,骨龍畢竟無法光明正大地生活在奧蘭托城裡,至少就我所知,天輪·弗朗明戈就肯定不會允許——”
“弗朗明戈大人在意的隻是龍神陛下的安危,千翼,而我雖然沒有人情味,卻也絕對不會試圖傷害你‘仰慕的女孩子’。”
長笛般清澈柔曼的聲音,在門邊這樣說。
爐邊,火龍的尾巴高興地動了一下,淩千翼手裡的黑皇後卻直接掉到了地毯上。
“你在那裡站了多久了!”他有些惱火地俯身撿棋子。
雪寂殺促狹地笑著走進起居室,順手解開鬥篷掛在衣帽架上,露出了輕便的羊毛翻邊長衣:“沒多久,剛好足夠聽到八卦的內容而已……我剛從老師那裡回來。”
斬月人的目光卻毫不掩飾地停留在了她的袖口上,懷疑地說:“據我所知,老頭肯定不會把你的袖子弄成那樣。”
雪寂殺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自己幾乎裂成兩半的左邊衣袖:“嗯,我還沒說完——在與狄奧多先生見麵前,我在演武場見過弗朗明戈大人了。”
一塊火紅的木炭因為火龍尾巴的不淡定而飛出壁爐,直接朝淩千翼砸了過去,後者震驚之下差一點就沒能躲開,千鈞一發地偏頭躲閃,發尾卻也被灼出了顯眼的焦痕。木炭擊中書架棱角掉進花盆裡,但根本沒人在意。
“你瘋了嗎,哪個正常人會主動去找弗朗明戈——”幾點火星從斬月人的鼻子裡噴了出來。
“——還是在演武場,聽上去就讓我有不祥的預感。”淩千翼的臉變成了奇怪的青白色。
“你預感得沒錯。”雪寂殺鎮靜地說,“我們——怎麼說呢,按照月人的話——‘打了一架’。”
她又皺眉看了看自己破掉的衣袖,仿佛這才是最要緊的事情似的。
數秒沉寂之後,淩千翼破罐子破摔地問:“結果怎樣?”
“我覺得她保留了實力……但這不重要。”雪寂殺晃了晃腦袋,雪銀發絲隨著她的動作滑下了肩膀,“反正,她默許我留在城裡,似乎也打算開始信任我了……總的來說,”她抬眼露出了甜美的笑容,看著淩千翼,眉眼彎彎,“似乎是不錯的結果呢,是嗎~”
“什麼啊!”淩千翼看上去連世界觀都要崩壞了,“這是什麼邏輯,完全不能理解!你肯定給弗朗明戈偷偷灌了一整杯顛茄茶——”
“我怎麼會有那種違禁的惡毒藥品呢,千翼把我看成什麼了嘛><”
“看成你本來就是的那種東西啊!”
“為什麼是‘東西’?好過分不是嗎!”
“反正你也不知道‘過分’兩個字怎麼寫!”
“胡說,我明明就知道——”
……
滿懷敵意互相瞪視的兩人肯定沒有注意到,火焰熊熊的壁爐前,年輕的巨龍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垂下眼瞼,斂去了眼底淡淡掠過的笑意。
——所謂“了解一個人的辦法有很多,但隻有打架最直接”……這種事情,你也學會了啊。
這恐怕也是弗朗明戈那種男人婆了解彆人的唯一辦法了。
在腦內這樣惡毒地吐槽著,火龍把大腦袋挪啊挪,挪到地毯上一個更舒服的地方,慢慢地墜入了半睡半醒的狀態。
爐火“畢畢剝剝”地在身邊燃燒著,投落一地搖晃的影子。
背景裡談話——或者說吵架的聲音,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朦朧中,他感到那邊的兩個人一先一後離開了起居室,過了一會,另一個人又悄悄地走回來,提起剛剛換上的寬鬆長裙,靠著他散發熱量的軀體坐了下來。
數秒後,空氣裡傳來了書頁翻動的聲音。
突然感到安心的火龍沒有說話,隻回轉長頸,裹挾著灼熱而暖實的空氣,用滿布鱗片的腦袋輕輕蹭了蹭她的臉。
她因驚訝而僵硬了一瞬,眼底的光芒旋即柔和,回身抬臂,環住火龍修長的頸,揚臉在他側臉上印上了小小的親吻。
紅薔薇映著龍鱗,光芒灼灼閃亮。
窗外,天色陰沉,輕雷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