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籬離開三天,昌邑城中就傳來鹽車隊伍出事的消息,又五日,各郡縣相繼出現暴民鬨事。此後不久,阿楚便遞來消息,李宰相的一名親衛匆匆出城身後跟著的一隊人馬,雖是侍衛打扮,但從沒在李府露過麵,看上去個個身懷絕技,煞氣頗重。
夜妖嬈沒有東籬的玲瓏心思,未卜先知,可但凡想一想就知道這一次寧玉有難了。她扮了男裝,帶上短刀銀兩快馬加鞭的趕來,幾日不眠,竟與那些刺客打了個前後腳。
東籬教的東西還真是好用。
放到幾個刺客,她忍不住在心裡誇了誇。寧玉同幾個侍衛中毒頗深,現下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市鎮,尋覓大夫。於是,一行人連夜趕路,此時已距最近的潼城不遠。
“妖精不想解釋一下麼?”寧玉垂著眼睛,看似無心。
“王爺見多識廣,想必不用妖嬈多言。”她同他打起馬虎眼來,笑意盈盈,但心知,此回恐怕真真是凶多吉少。寧玉甚少在她麵前這樣一幅滿不在乎的模樣,那輕佻無知是做給人前的,到了夜妖嬈這裡,寧玉是另一番模樣:清遠寧靜,曠達超脫,似乎沒有什麼能留在眼中,又似乎沒有什麼不在眼中。麵目安詳,五官隱隱散出悠長的光芒來,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她何嘗沒有料到這樣的結局呢?
妖孽總難逃天罰。
“妖精這副樣子與方景辰那娘子倒是有六成相似,如此想來,方景辰還算是有幾分人味兒。”寧玉道。
夜妖嬈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方景辰和他的娘子,一陣錯愕。而後,卻咯咯的笑了起來。
“王爺總是王爺,什麼都逃不過。”
她雖不知寧玉是用了怎樣的手段,但結果還是知道的。本想是難逃一死,誰知竟是這樣的死法。
“本王十一歲一家慘遭滅門,雙目失明,全身關節均有壞死之兆,堪堪保住性命,到如今已經十五年了。妖精,這些總還是知道的吧。十八歲那年病重,一直用人參鹿茸吊著性命,一天皇兄來探望,身邊跟著一個少年。臨走時,那少年用密音傳聲與我,他說,若你死了,天下就再無人可與我比肩了。”
“而後,因著他的一句話,我竟再無求死之念。”
“再有,就是二十三歲的時候,遇見了妖精。”
說到這裡,浮淺的麵容不見,頃刻間,目如春水,眉若遠黛。男子像是難以呼吸一般,重重的喘了口氣,接著說。
“皇家自古人情涼薄,我失了依靠,自然活的比彆人難些。日日勾心鬥角,處心積慮,時日久了常常夜不能寐,怕這一睡再醒來時已是在地府報到了。”
“咳咳咳……妖精心善,隻要有妖精在側,不知不覺人已入夢,心下坦然無垢,甚是清明。”
“多謝!”
“多謝!”
那一句“多謝”他說了兩遍,接著便猛咳了起來,像是要將心肺咳出來一般。
“王爺,潼城到了!”
侍衛在車外報來,馬車也隨之停下。
“來人!將這不明女子拿下,壓入地牢,嚴加看管,沒有我的手諭絕不許探視!”
“是!”
幾個暗衛先是一愣,隨後立即壓住夜妖嬈,從她身上卸下武器。
“料到是一死,可沒料到是如此一死……寧玉王爺……”
後麵的話寧玉沒有聽見,她人就被拖遠,可寧玉還是看清了她一張一合的嘴在說:祝您早日康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