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頸的瓶子幾乎戳進她的喉嚨，東籬手腕一抖，她便不由自主的大口吞咽。這藥極苦，落進胃裡苦澀泛嗆上來，粘稠熱辣，與她所吃過的湯藥統統不同。

轉瞬，她盯住東籬。

他的眼睛深不見底，就連那隻湛藍的眸子也泛起濃重的黑色。他的臉是如此悲愴，又如此無奈。

她，忽然懂了。

飲儘最後一滴藥，東籬收手。他能感覺得到自己的心跳驟然加速，全身都在止不住的顫抖。夜妖嬈完全沒有力氣，此時的她甚至連一句話也出不出，但他還是覺得這個人扼住了他的脖子，銳利的、殘忍的要將他的靈魂逼出來。她在等他的宣判。

東籬深吸口氣，顫聲道“寧玉死了。相思雪……解了。”

這是現在他所能說的，再多一個字仿佛都能將人壓垮。

她聽得清楚，然後就覺得自己被利器貫穿了，心口洞開，唯一完整的靈魂碎裂開變成寧玉淺笑的臉，翻飛而過，之後“啪”的一聲，全都消失不見。

你……莫要怪我。

這便是寧玉留給她最後的話。她總是無從揣測他的想法，逐漸的被他帶入一個迷局而不自知。真相太沉重，我們可不可以選擇永遠無知？

如果能夠掩耳盜鈴，說不定也是一種幸福。

她轉過頭，散亂的長發從臉上墜下來，枕頭上仍然殘留著血腥味。東籬異常憔悴，眼神空洞。衣擺上泥濘遍布，手指如竹節一般枯槁。仍舊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立在那裡的時候就像一顆千百年前就長在此地的樹。它的根係四通八達，枝葉遮天蔽日，它屬於水和陽光。她第一次長久的打量他，一寸一寸的刻印進腦中，然後把他變成記憶。

慢慢的，夕陽斜照，偏院中布滿了斜長的影子。

終於，夜妖嬈有了說話的力氣，於是，她說。

“東籬，我們兩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