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外話糾纏了大半個時辰才在宋寧墨的乾咳中消停下來，將軍們花名冊“唰唰”的翻，底下的將士們也都個個嚴陣以待，年輕的身子繃得筆直。

夜妖嬈坐在台上卻是個什麼也看不到的主兒，無法隻能乾坐著一動也不動。可不一會兒，手心裡霎時沁出汗來，心跳也生生的快了幾分。剛要挪動挪動，換個姿勢坐坐，卻聽到台下破空之聲陣陣，似是衣袂翻飛，風動雲湧。

一個靦腆細膩的聲音隨即響起來，“在下安彤願向劉將軍討教。”

很久沒有在點兵時叫陣的了，剛平靜下來的會場又哄得炸開來。

夜妖嬈一陣心驚，闔著的眼睛倏地張開。從前盛著星光的眸子如今暗淡無光，仿佛隔著一層紗帳，又像是隔著千山萬水。

她還是什麼也看不到。

東籬默默地垂下眼瞼，濃烈的希冀被遮蓋下去。轉而，他看向台下麵笑意融融的少年，莫名的有些嫉妒。

台下無名小卒聲聲叫囂，陳安塵立時不悅，先開了口“你軍階如何？初來便挑釁將軍，禮數何在？”

東籬淡淡接口，“陳將軍說得有理。各位怎麼看？”

“我看無妨。宋將軍不也是少年成名？領下將軍銜的時候不過十四歲。台下的小哥看來與當年的宋將軍年紀相仿嘛。”費景唯恐天下不亂。

當事人劉丹陽此時卻是不說不動了，一對鼻孔朝天，壓根不將安彤放在眼裡。他是老將，又是重臣，難道真讓他跟個小鬼比試嗎？怕是皇帝來了，也做不了這個主。

觀台上一時尷尬起來。

曆來少話的宋寧墨突然開了口，“既然費將軍說起我了，我便也講上幾句。安彤資曆尚淺，若挑戰劉將軍確實不合禮數。然，英雄出少年，軍中點兵的傳統不也是有意發掘悍將，啟迪後輩麼？依我看，他可先與劉將軍營中的兵士切磋一番，軍階逐級而上，若是真有那個實力最終與劉將軍討教也未嘗不可。”

“好。就依宋將軍說的。”東籬點點頭。

劉丹陽輕蔑的瞥瞥安彤，隨意叫出一個名字。

來人抱拳道，“在下常旗，承讓。”

安彤還禮，仍是溫吞乖巧的樣子。“承讓了。”

須臾，鞭聲破空，衣襟在風中獵獵作響。不時幾聲呼喝傳來，與骨肉相接的鈍響混做一團，漸漸地觀台上也彌漫起若有若無的腥甜氣。台下忽而轟響，忽而唏噓一片，夜妖嬈如坐針氈，無奈一雙手被東籬死死按住動彈不得。不多時，又是驚天的一聲鞭鳴，浩浩湯湯仿佛鳳鳴九天。饒是她坐在觀台上也被猛烈掃來的鞭尾鋒割得麵頰生生的疼。

寂靜少頃，軍陣中喝彩聲雷動。

“怎麼？”她忙問。

東籬掏出帕子擦了她耳旁的汗，緩緩道，“你養了個虎將，用一招連挑三人，這第三個還不知是死是活。”

安彤使的是長平郡主留下的鳳咮長鞭，一套“鳳咮十三式”練了三年。

當初這少年初來漠北，當著他的麵脆生生的道，“東籬先生，我隻有三年。三年時間，我要文以治國，武冠三軍。”

東籬本就是狂傲性子，見著眼前一臉乖順的小少年這般說也暗暗心驚了一番。然而說歸說，他還是按部就班的教起來。少年聰穎異常，又肯吃苦，書卷過目不忘，練功不分寒暑。

到了挑選兵器的時候，少年昂著頭灼灼的看著他的眼睛，問道“先生說何種兵器最難，使它若是能從心所欲其他兵器便是信手拈來的？”

東籬一怔，答他“當是軟鞭。”

少年燦然，“那我便練軟鞭。”

一截鳳咮早在幾年前安彤已是從心所欲，多了幾年揣摩，今日果然大放異彩。

從兵士、伍長到監軍、校尉，他單使“鳳咮十三式”第一式唳長天，眼前紅光璀璨變化無端，僅僅是一柱香的工夫便過關斬將，直逼劉丹陽而來。

夜妖嬈不曉得其中曲折，單單是關心安彤安危而已。

東籬知她所想，輕拍了她幾下手背，悄聲道“他現在還囫圇著，你稍安勿躁。”

氣息催的女子耳後蘇蘇麻麻，心中嘈雜頓時闃靜下來。身子也僵直了片刻。

所有人都將目光投注在暗紅色衣衫的少年身上，他二人的一舉一動自是無人注意，東籬見她那般舉動“嗬嗬嗬”的笑了幾聲，許多日子以來頭一次眉眼間躍上歡喜。

歡呼聲漸緩，安彤揚手一抖，長鞭便如活了一般自行一蜷，縮做小圈停在少年手中。

“劉將軍可否賞臉與安彤切磋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