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應當是沒有神明的,邵終很失望。
他非但沒有等來薑宵,反而遇到一個怎麼也沒有想到會再一次見到的人。
——他的後媽。
算算看,已經快十年沒見過了吧?
當初父親意外去世,她丟下還隻有十來歲的小邵終一走了之。
關於這一點,邵終並不怨她,畢竟他們倆之間並沒有任何親緣關係,
等父親這個紐帶斷裂以後,兩人之間就再也沒有聯係了——各種意義上的。
於情於理,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拖油瓶,都絕不是輕易會被選擇的。
女人比記憶中要蒼老了許多,看來離開的這些年同樣顛沛流離,過得並不好。
她在這個已然比自己高出許多的、曾經的兒子麵前並無氣勢,也不婉轉,來意說得很直白。
“我也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才會來找你,能不能借我一點?”
邵終其實挺驚訝的,這麼多年沒見了,重逢第一句就是借錢。
女人的雙手同樣比記憶中要粗糙得多,握住他的,懇切道:“就十萬,十萬就夠了。”
她斷續著說了過去這些年的經曆,的確並不風光。借了高利貸,還不上了,不得不到處重新找人借,以至於找到多少年沒有聯係的繼子身上。
現在那些人威脅她,如果不把錢還上,就把她過去做那些事情的照片全都發出來。
邵終低著頭,看她的手背。
曾經,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曾經,這雙手也充當過媽媽的角色。
他木然道:“你這樣的事情應該報警,來找我沒有用。”
女人捂住臉不住地哭泣:“可是那些照片一旦發出來,我就再也沒辦法做人了呀!不能報警,絕對不能報警……嗚嗚……”
“我沒有錢,你走吧。”
邵終說完這話,扭頭就走。
他並沒有告訴她自己生病的事情,很明顯,她也不關心。
否則以他如今形銷骨立的重病模樣,任誰也會先問兩句。
但從頭到尾,她也隻是在要錢而已。
邵終聽見女人在身後的哭聲,很意外自己既沒有覺得心痛,也沒有煩躁。
他變得麻木了。
沒有人從一開始就願意成為麻木的人,然而生活和成長總會讓所有人麻木。
這是他沒有辦法改變的東西。
邵終回去坐在毫無生氣的家裡,再一次把自己最近的症狀和醫院給的自查表好好對照了一番,然後從手機裡翻找出女人剛才留下的號碼。
他還是把十萬塊錢給了她。
這十萬塊是他最後的積蓄,給了她以後,他連最基礎的藥也吃不起了,更彆談其他的治療辦法。
不過無所謂,本來十萬塊錢就是杯水車薪。
就算有足夠多的錢,醫生也說了,沒有任何人能保證效果。
他終究是沒那個福氣接著活下來的。
藥什麼的,多吃一天,少吃一天,也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