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你的形容來看,你朋友應該是有創傷後應激反應,也就是俗稱的創傷後遺症。”
黑發藍眼的女人穿著白大褂坐在陸秋安的麵前,一口流利的中文讓人忽略了她是個法國人的事實。
Emma看著坐在對麵吃著小蛋糕聽自己說話的陸秋安歎了口氣,隨口問到:“我聽說你去李仁心那裡拿藥了。”
陸秋安專心致誌地剝著紙杯蛋糕的外皮,嘴裡哼著歌,明顯一副沒把她的話聽進去的樣子。
“彆在這給我裝聽不見。”Emma抬起手在陸秋安頭上輕拍了一下,“她跟我說你去她那裡拿了還沒過四期臨床的藥。”
“那個新藥和你之前吃的氯氮平禁忌差不多,不可以和哪些藥一起吃,你知道嗎?”
陸秋安點了點頭,說到:“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說了,吃了這麼多年藥了,我還是有分寸的。”
看著Emma的表情,明顯是不相信的樣子,她拿起陸秋安帶來的蛋糕說到:“你之前躁狂發作,把氯氮平和碳酸鋰還有各種各樣的藥混在一起吃,差點把我和你小姨嚇進了醫院。”
陸秋安小聲辯解道:“我那會不是神誌不清嗎,再說了就那麼一次……”
“一次?”
聽了這話Emma覺得自己最愛的甜點都不香了,“你需要我把自從我成為你的私人醫生開始,所記錄的所有你因為藥物濫用進入醫院搶救的病例全都拿出來給你看看嗎?我就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的病人。”
看著眼前這個已經能夠正常的和人溝通交流,甚至可以和人建立親密關係的陸秋安,她想起來了自己第一次見到陸秋安時的樣子。
埃格羅爾精神病院被州政府關停之後,陸秋安的代理監護人入獄,她的監護權落到了狄娜的身上。狄娜是他們研究所最大的投資人,照顧小陸秋安這件事自然而然就成為了和新藥二期臨床並重的事。
一個先天性心臟病並發艾森曼格綜合征的外國小孩,在做完心肺移植第六年被送往臭名昭著的埃格羅爾瘋人院,研究院裡的所有人都在驚訝這個小孩是怎麼活下來的。
一套完整的體檢下來,他們發現這小孩不僅身體素質差得離譜,而且還是個存在分離障礙和雙相障礙的阿斯伯格。除了長得好看還很安靜之外,一無是處。
這個誰都不願意接手的燙手山芋很快就落到了身為新人的Emma手裡,作為狄娜的女朋友,Emma理所當然的負責起了陸秋安的健康問題。
Emma把隻小自己十二歲的陸秋安當作親生孩子看待,現在孩子大了,遠沒有小時候可愛,她一直想和陸秋安她小姨再生個“二胎”,可惜狄娜一直不同意。
趁著Emma在發呆,陸秋安趁機從她的辦公室裡溜了出去,天知道外麵的空氣有多麼新鮮。
空氣中甜品的香氣混合著蜜汁鰻魚飯的氣味,果然,街角那家鰻魚店的窗口後的爐子裡,被放在炭火上炙烤的鰻魚正在滋滋冒油。
魚皮上鼓起的小氣泡和被均勻的塗抹在魚身上的醬汁很快勾出了陸秋安肚子裡的饞蟲。
想到隊裡的人可能都還沒吃飯,陸秋安不假思索地打包了幾份讓人送到支隊裡去。
付完款後,陸秋安在送貨地址上填好了地址,拎著一盒鰻魚飯離開了這條街。
在她身後,一個人頂著一張和陸秋安看起來幾乎一樣的臉從小巷深處走了出來,她摘下了自己的帽子,看著陸秋安遠去的背影正欲轉身離去,突然被鰻魚店的老板叫住。
“小遠啊,你來了怎麼不進來坐坐。”正在打包的老板摘下手套熱情地招呼殷遠進來。
“你給我的那個方子太好了,新菜一上來,我家店的回頭客多了幾倍。”
殷遠擺了擺手又戴上了帽子,“沒事,你喜歡就好。我得趕快回家了,我媽還在等我。”
說罷殷遠又鑽回了那條小巷。
市局裡的幾人看著情報組發來的東西陷入了沉思。
就在剛才,跑外勤的警察在燕大醫找到了沈萱的下落。
沈萱兩個星期前才從重症病房轉到私人無菌病房,日常的護理都是專門的醫生來負責,沒有相關證明,誰也不能進入無菌病房查看她的情況。
沈萱下肢癱瘓,麵部和喉嚨被化學藥劑燒傷,全身多處挫傷,雙臂有大麵積的燒傷。是前一陣子從彆的區的醫院轉來的,說是做實驗時被意外炸傷。
江童拿起病例:“這麼來看,鄭銘和死者有私人恩怨的可能也挺大的。”
“什麼實驗爆炸能燒到喉嚨。”喬冉拿著警察們在病房外拍攝的照片:“沈萱的下顎明顯有外力壓迫的痕跡,應該是被人灌下化學藥劑時形成的。”
宋昭點了點頭,手裡的筆指著一張圖:“上顎,齶扁桃體,口部,會厭部分區域變黑,應該是組織脫水炭化。你們看這張照片。”
“照片上,沈萱的麵部泛紅溶解,口周和鼻頭炭化,是被灌入硫酸之類的化學藥劑造成的燒傷——凶手抓住沈萱的後頸,迫使她仰頭被灌入化學藥劑,藥劑湧入鼻腔,順著麵部流向眼睛和其他器官。醫院的診斷書上寫到她角膜脫水溶解,左耳聽力受損,右耳失聰。”
“什麼深仇大恨啊這是。”江童順著宋昭說的想象了一下,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想著她忍不住拿起了桌子邊上的一張照片。
照片裡的沈萱和鄭銘站在一個高中門口,照片裡的兩人穿著校服,青春洋溢。
臉上掛著笑容,手裡捧著向日葵。
“恭喜小鄭同學金榜題名,邁向人生新征程——最愛你的小沈同學。這張照片好久遠啊,話說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兩人應該就是那種校園文裡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男女主吧。”
“沒事少看點無腦小甜文。”喬冉從趴在桌上感慨的江童手裡抽過照片,照片背麵用黑筆寫的小字十分娟秀。喬冉的腦子轟的一下,似乎一切都能連起來了。
“師父,你怎麼了?”紀罌看著拿著照片愣在原地的喬冉關心到。
喬冉把目光從沈萱的字上挪開,“我知道那些舉報信的主人是誰了。”
晚上十點,在看守所裡睡得好好的薑萊和飯還沒吃兩口的喬冉和紀罌,三個人坐在審訊室裡大眼瞪小眼,喬冉看著還迷迷糊糊的薑萊開口說到。
“我們去看過沈萱了,鄭銘現在的情緒狀況很不穩定,所以我們想來問問你。”
薑萊在聽到沈萱的名字之後愣了一下,隨後痛苦爬上了她的雙眼。
沉默了一會,她壓抑著自己喘了兩口氣 又看向了不遠處的兩人,發顫地聲音小聲問到:“我能信任你們嗎?”
喬冉的身體輕輕往後傾斜,衝著薑萊點了點頭。
再也撐不住了的薑萊用失神的眼睛看向喬冉背後的窗戶,然後開始了自己漫長的回憶。
沈萱是薑萊的直係學妹,兩人都從小縣城考上了理工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