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帶著二又七分之一個屍體回到市局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陸秋安順走了喬冉辦公室裡放著的洗漱用品去訓練室蹭了個熱水，喬冉站在黃參身邊看著他的電腦屏幕。

“我都不知道原來我身價又翻了幾番，等我哪天猝死了，你們彆忘了拿著我屍體去零賞金。”

黃參白了喬冉一眼：“淨說屁話。”

喬冉沒理他。指著屏幕上的一串字母問到：“能查到這個人的IP地址嗎？”

“有點技術難度，隔壁網偵的周瑤應該可以。等一下，我把這些東西發給她。”黃參擺弄著電腦鍵盤，問到：“你們回來的時候我問過何局他們了，因為之前嚴打加上醫學行為規範這一方麵，現在國內肯定沒有這個組織，國外那些信息不共享，懷疑是國外政府方麵也參與了這件事——找到了。”

黃參點開周瑤發來的鏈接，這個懸賞八千多萬美金追殺暗殺喬冉的凶手的人，她最近一次登錄地址就在石子路南二十道街161號。

正是發生高空拋物的那家酒店。

“這個買家看起來挺有錢的，購買的大多是東西都是些藝術品，油畫或者古董琴。這個懸賞令一出，你不也安全不少。”

黃參的鼠標光標不斷地點來這個買家主頁裡的購買信息。買主看上去應該是個藝術家，鮮少有評價留在商品頁麵，買的油畫提琴大多是孤品，幾條評論用詞非常犀利，而且都是在書的評論底下。

【親愛的賣家您好，不知道現在北愛爾蘭的天氣如何，大概還是那麼陰雨連綿，不然寫商品簡介的您，腦子裡應該也不會有這麼多積水。

幸虧本書作者早在上個世紀就已逝世，否則我必然坐上我的私人飛機登門拜訪，到底是什麼樣的東西能寫出這麼本東西，字裡行間散發出的腥臭味簡直比仰望星空派還要濃鬱，希望守墓人能看好他的墓地。R.I.P.】

【親愛的作者您好，非常榮幸能提前看到您這本書未上市的原稿，多虧了您的作品，在我百無聊賴的生活中又添了一筆無趣。作為出版社的投資人，我誠懇地建議您，還是彆出版了，免得傷人傷己。

另外，請問您的筆杆子是和愛倫坡的黑貓一起被砌進牆裡了嗎，如果果真如此，我對此深表歉意，並願意抽空去參加您愛筆的葬禮（封筆儀式）。】

【泰坦尼克號原來是撞上了作者腦袋裡的冰山，希望賣家能在百忙之中抽出一點時間去教堂裡請個神父超度他扭曲的靈魂和他瘋癲的精神。

至於花費兩周時間看完這麼個東西的我，未來兩周可能不會再看任何書籍，希望帕羅奧圖能有一家可以摘除大腦的醫院，畢竟看了這種東西的我，腦子也需要換新。】

【……】

“果然是文化人，罵人都不帶臟字。”黃參看完幾條商品評價之後感覺歎為觀止，有機會一定要去拜訪一下這位語言藝術大師，發起瘋來來自己都罵。

“筆跡鑒定出來了，沈萱就是那十幾封舉報信的主人。”

喬冉剛接過鑒定報告就聽見黃參一句國罵：“臥槽。”

黃參扳過電腦屏幕示意喬冉過來看，屏幕上商品售賣區的瓶裝深綠色藥粉正是他們追查的假麵，看這顏色可知純度之高。

周瑤遠程控製著電腦屏幕上的東西，假麵的買家來自全球各地，就在上個月，有一個滇中的買家花了0.3BTC購買了50克純度高達百分之八十的假麵。

喬冉突然出聲問道：“你說凶手為什麼把死者的麵部割開。”

“你是說……”黃參一拍腦袋忍不住後背發涼：“可是屍檢怎麼都沒查到。”

“之前滇中那邊開展的聯合行動抓到的販｜毒｜頭目阿卡萊被我們審了兩天之後，安廳讓我們把他送到軍方，原因是他吐露了新型毒｜品的來源。”

“最開始有醫生發現一種物質可以很好的刺激大腦皮層，使使用者產生閃回效應，回憶起遙遠記憶，而且這種物質的成癮性較小，可以當作傳說中的吐真劑使用。但使用次數多了會嚴重影響使用者腦內的G蛋白偶聯受體，從而造成不好的影響。”

“發現者原以為是雜質過多導致的這種問題，數年來不斷提純，提純到百分之三十多的時候，發現者一杯下肚把自己送進了精神病院，當天飲彈自儘。”

“自此人們發現這種物質有強烈的致幻效果，可以抑製單胺氧化酶的活性，直接作用於多巴胺受體並阻止神經元對多巴胺的回收。而且和二乙/酰嗎/啡類似，它可以直接作用於多巴胺神經元上的阿片受體，激發多巴胺神經元的活性。”

“長期使用毒｜品導致神經元永久性受損、難以靠自身分泌多巴胺的人，可以直接使用這種新型毒｜品直接刺激多巴胺受體——我們抓到吸食這種毒｜品的人通常都有多種傳統毒｜品的吸｜毒史。”

“少量的假麵成｜癮性和毒性較小，很快就能被代謝出去，但是這個量不好把握，有可能幾毫升下去就染上毒｜癮或者一命嗚呼了。”喬冉歎了口氣接著說到：“鄒明學身上沒有檢測到其他毒｜品的使用。那個匿名賣家的地址在滇中，購買時間在燕京市和滇中市聯合開展緝毒行動之前。這個人可能就是阿卡萊他們在國內的同夥。”

黃參聞言問到：“要和禁毒支隊那邊說一下嗎？”

“說一下吧。”喬冉想起了看守所裡等待開庭的鄭銘，“說一下也好。這個時間段了，再去看守所提人是不是不太好。”

“你說那個鄭銘？”宋昭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幾人背後，很明顯是聽完了全程。

“聽看守所那邊的人說，因為薑萊的死，他最近的精神狀態十分不好，建議等他平穩了再去。喬叔叔打你的電話沒打通，打到我這裡來了，說你今天回去的時候去菜市場買兩條鱸魚，晚上吃。”

喬冉拿起了自己正在充電的手機，果然看到了幾通未接來電，趕緊回複老喬同誌的消息，生怕再晚會一會，老喬就得跟著於女士殺到市局看看自己是否還苟活於世。

宋昭見喬冉緊張的樣子，突然想起來她最近和陸秋安住在一起，看陸教授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樣子，尤其是她中午還暈了一回，應該不好把人一個人留在家裡。

宋昭問道：“那陸顧問呢？尹歸不在，你打算把這麼個瓷娃娃一個人放在家？”

門外正打算推門進來的家夥聽到有人提到自己，瞬間收回了自己的手。

喬冉看了宋昭一眼：“你覺得可能嗎？”

“你彆說。”宋昭說到：“尹歸怕我勾走了他的寶貝妹妹，防我跟防賊似的。要是有一天，你們倆日久生情在一塊了，他還不得氣死。”

喬冉漫不經心道：“不可能有那麼一天的，他就放好心吧。我要是真和陸秋安在一起了，我就是狗。”

門外的陸秋安目睹了這一切，轉身離開了市局。

剛走出支隊的大門就收到了喬冉發來的消息。

“晚上過來一起吃飯吧。”

下班之後，喬冉一個人拎著裝著魚的黑色塑料袋在菜市場裡晃蕩。一種被人偷窺的感覺莫名出現，並且順著喬冉的後脊梁骨往上爬。

她拎著魚向四周張望，沒發現有什麼可疑的人。

“是自己想多了？”

袋子裡的魚似乎躺得不太舒坦，趁喬冉不注意在袋子裡活動筋骨跳了兩下，喬冉拿起手機看老喬同誌給她發來的購物清單。

就在喬冉剛剛買魚的攤位對麵，一棟六層半的爛尾樓上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人帶著墨鏡看著喬冉的背影，他從口袋裡掏出了照片，確定了樓下小攤前拎著塑料袋的家夥就是他要找的人。

他正準備轉身離開，黑黝黝的槍口正對上了他的腦門，拿槍的人看著他笑得有些殘忍。

陸秋安站在天台上拍下來這一幕，雖然兩方她都不認識，但這並不耽誤她吃瓜，想不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這黑吃黑的場景。

可惜手機像素不太好，她看著手機裡的相片嘖了兩聲，突然喬冉就給她打來了電話。

“怎麼沒回我消息。我把地址發你，你也一起來吧。”

陸秋安想起了喬冉說的話，眼神晦暗不明的看著遠處攤位上那個小小的身影，回答道：“好。”

喬冉從攤主的手上接過香蔥：“是我去接你還是你自己來？”

“我自己去吧。”

“行，哎老板，青椒給我拿兩個。“喬冉說著掛掉了電話。

喬冉正拿鑰匙開著門，喬冉爸爸突然把門從裡麵打開了，“我還以為有小偷撬門呢。”

“什麼小偷來軍屬大院偷東西啊。”喬冉把放在門口的東西都給拎進了屋，喬父正圍著圍裙拿著鏟子扒拉著鍋裡的菜。

“你就一個人空著倆爪子回來的？”喬冉爸爸翻炒著鍋裡的大蝦問到。

喬冉洗完了手，非常自覺的到廚房裡來洗菜，“我回自己家還得帶禮物上門？老喬頭你這可是太霸道了。”

“放屁。”喬老教授用儘了畢生所學的臟話罵了喬冉一句，“你都29了，就不知道找個對象，你看看和你一起長大的那個什麼？郭浩，人家連孩子都有了。”

“這種事情不能強求嘛，再說了，你是知道我的，我這種情況基本上斷絕了要孩子的可能。我怕疼，我可不生。你要是喜歡小孩，哪天我把郭浩他閨女借來陪你，郭浩都得倒貼錢，請你幫忙看孩子。”

“去去去，我說的是這回事嗎？”喬父一筷子拍開了喬冉偷吃的手，“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找個對象了，我和你媽媽都很開明，隻要和你是同一個物種的我們都能接受。爸爸媽媽不能陪你走到最後，你自己一身的傷，臨了沒人照顧怎麼辦。”

嘖，又開始絮叨了。

喬冉最終還是偷了個蝦吃，舔著手指上的醬汁說到：“你們放心，我指不定就走你倆前麵去了。”

“你這孩子。”喬父忍無可忍的把喬冉趕出了廚房，“你這話在你媽麵前可不許說。”

“知道了。”

喬冉從廚房順了半根黃瓜，十分安閒自在地坐在沙發上看起了電視。

喬媽平生唯二和自己女兒發火就是因為喬冉專業的問題。

她對喬冉報考公安大學這點沒有什麼異議，但是她選的專業卻是禁毒學方向。

緝毒警察算是和平年代最危險的職業，縱使喬媽再支持女兒的選擇，她也不想讓喬冉拿命和一群亡命之徒對抗。

兩人第二次吵架就是因為喬冉去支援滇中差點把命也留在那邊，喬冉媽媽說什麼都不同意女兒再在這個禁毒總隊呆下去了。

“要麼回家，爸媽不介意你啃老，媽媽可以養你一輩子。要麼我找人給你調崗，咱們離危險的地方遠一點。”

喬冉媽媽在病床前苦口婆心地勸著喬冉，可是喬冉就像一頭倔驢一樣，誰也說不動。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喬冉媽媽拎著裝著教案的包回到了家，喬冉正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她爸爸聽說女兒回家吃飯特意下了個早班回家做飯。

喬冉這四仰八叉的睡姿不知道遺傳了誰，於賀走到沙發邊拿起遙控器把電視聲音調小，又拿起空調被給自己女兒蓋好。

喬冉累了幾個月，就這周睡覺時間還能充裕一點，突然她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急促的鈴聲吵得喬冉皺起了眉，她一巴掌把手機扒拉到了地上，陸秋安站在小區裡麵看著樓門口這奇葩的設計——門沿上的雜草長都得快四世同堂了。

到底哪一個才是喬冉她家在的樓啊。

陸秋安的眼睛晚上不太能看清東西，回去換了件衣服忘記戴眼鏡，到底D棟是哪一棟都要找不到了，關鍵時刻於賀接了電話。

“喂你好，我是喬冉的媽媽，她現在睡著了，有什麼事我可以幫你轉告她。”

陸秋安聽著於賀的聲音，想起喬冉說的話，一時計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