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電腦上的黑屏，喬冉伸手捏住了自己的眉心，一次性手套跟著她的動作嘩嘩作響。

這件事的體量遠比她想象的要大，喬冉拿起桌上的電話打給了紀罌，“你現在過來一下。”

電話剛一掛斷，百葉窗外正坐在工位上的紀罌起身敲響了喬冉辦公室的門。

“你把這個東西交給何局，和他說看完給我個回複。”

喬冉將從相機裡抽出的內存卡用紙包好遞給紀罌，看著他嚴肅的說：“一定親手交到何局手裡，其他人都不能打開，包括你自己。”

紀罌愣了一下，接著呆愣愣地問到：“那郭浩哥他們呢？”

“到時候我會告訴他們，你隻要知道除了何局還有王副，其他任何人都不許看就行了。我聽江童她們說上麵要來人，去接了幾次都沒接到。可能是突擊，你注意點。”

“哦。”紀罌小心翼翼地接過喬冉遞來的東西，聽著自己師父的話，莫名生出一種自豪感和使命感。

童姐說薑萊她們那個案子還沒完結，這裡麵可能是什麼關鍵證據要何局定奪。

喬冉目送紀罌鄭重地揣著內存卡，好像拿著聖旨一樣謹慎的離開了自己的辦公室。

匿名快遞送到公安局門口，指名道姓讓自己來查，到底是匿名的好心人，還是這群人在狗咬狗。喬冉不得而知，她隻知道現在還有幾件事等著她去做。

“柳鬆，你把這包東西送到物證中心，上麵驗出的指紋全部入庫。”喬冉換上了自己常穿的那件淺棕色大衣，一看她這副樣子就是要去跑外勤。

柳鬆從喬冉手裡接過東西問到：“喬姐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出去喝個咖啡，有事打電話。”喬冉伸手搭在柳鬆的肩上，想要開口說些什麼最後還是閉上了嘴，

走上車之後，喬冉掏出了早上在市局門口公交站的垃圾箱旁發現的匿名信，信紙已經被雨水打濕，看樣子已經在垃圾箱下麵躺了好幾天，信的內容是打印出來的，信紙上麵沒有字跡，沒有指紋。

最近人來人往的市局，垃圾箱附近是個頗受歡迎的地方。吃剩下的食物殘渣，抽完的煙蒂，甚至平時會碎掉的廢棄報告都被塞進這個垃圾桶裡。

這封信的主人宣稱自己才是殺害“孫榮”的真凶，警察們抓錯了人。

“真凶”約的地點是東區一個非常富有情調的咖啡廳，一個隱蔽在樹蔭下的二層小樓彌漫著咖啡香，喬冉跟著服務員進了二樓房間。

一張古香古色的桌子上放著一隻巴洛克風格的白色水壺和四個配套的咖啡杯，包廂裡沒有人，窗外能看到樹頂上嘰嘰喳喳的小鳥。

喬冉在這坐了半個點，這位“凶手“才姍姍來遲，定睛一看這人竟是當初那位在等待執法區支教的訟棍同誌。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案發時你還在上海出差，是鄭銘的爸媽為了給自己兒子辯護才把你請回來的。”

律師伸手扶了扶自己的眼鏡，禮貌地對著喬冉笑了一下，然後從包裡拿出了一遝紙，“希望喬警官你能原諒我用這種方式把你約了出來，但是我真的不知道現在有誰值得我去信任了。”

喬冉接過她遞過來的東西，是幾張鄭銘聊天記錄的複印件，她大致看了一下，一張不同於其他的聊天記錄進入了喬冉的視線，發件人未知，她隻給鄭銘發了三句話。

“我能幫你把人引出來。”

“他回學校了，沒有監控。”

“信不信由你。”

任憑鄭銘長篇大論地發給她幾段話，對麵這人始終已讀不回，鄒明學回學校的時間點和她給鄭銘發消息的時間對的上，這個家夥應該就是關鍵線索。

“所以你為什麼要給我這些東西。”喬冉拿起了這一遝紙看向對麵坐著的律師。

律師禮貌地笑道：“這是我委托人的想法，要是你們發現了就交給你們，要是沒發現就……”

“當沒看見？”喬冉搖了搖頭，“你知道這是什麼行為嗎？”

“當然知道，這不，現在給你了嗎。”她衝著喬冉揚了揚下巴，然後將麵前的咖啡一飲而儘，“那麼喬警官我先走了。”

喬冉看著徐瑤的背影突然開口問道：“徐律師，你之前資助過一個姓陶的女生，她現在怎麼樣了。”

徐瑤身形一頓，就如喬冉意料之中一樣，她又轉身坐了下來。

徐瑤臉上的笑容不減，但喬冉還是在她眼神裡看出了些悔不當初，徐瑤拿著手機掃過桌子上的點餐碼，看樣子是一副要和喬冉促膝長談的模樣，

“喬警官，我記得發生這件事的時候你還不在市局工作。”

徐瑤接過服務員端來的兩杯咖啡，把左手邊的焦糖瑪奇朵推到了喬冉麵前。

喬冉問到：“你似乎很了解我。”

徐瑤笑著端起了另一杯焦糖瑪奇朵，“隻是在省裡的光榮牆上看見過你的照片。挺意外的，我一直以為你們這個職業都不會用自己的真名。但其實想想也不奇怪，燕京離緬甸遠著呢，沒必要在自己家也用化名。”

她喝了一口咖啡接著說到：“我有個朋友也是省廳禁毒總隊的，喬警官應該認識，她姓常，叫常洄。我們好久沒見過麵了。”

聽見這個熟悉的名字，喬冉攪動咖啡的手停了下來，眼神警惕地看向徐瑤。

徐瑤比喬冉還要大個七八歲，三十多歲的訴訟律師明顯沒有陸秋安身邊那些非訴律師看起來憔悴。她的長發被綰在腦後，看上去文質彬彬，怎麼看怎麼和這些經常與窮凶極惡的犯罪分子交鋒的人走不到一塊去。

像是看出了喬冉的警惕，徐瑤忍不住笑了出來：“你和你師父真的挺像的。”

“她離開之後，我就一直在找她的下落。三年前在滇中的朋友說北美那邊的一個經常在緬甸和東南亞地區活動的毒梟在滇中被捕，在犧牲的警察名單裡我找到了她的名字。”

“我知道你們的規矩——臥底行動徹底結束的時候就會‘犧牲’幾個化名，一般你們用的化名都是之前犧牲的臥底的真名。”

喬冉眼裡的警惕不減，出聲打斷了徐瑤的話：“我冒昧地問一下，你和我師父是什麼關係？”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是我的愛人。”徐瑤看著喬冉逐漸變得震驚的眼神，接著淡淡地說到：“我就說你和你師父很像，她覺得意外的時候也是你這個表情。她比你更有自信，也更有自信的資本。我很好奇你怎麼這麼沉默寡言，這點可不像常洄……”

徐瑤自顧自地說著話，說到一半又自顧自地閉上了眼睛，嘴裡喃喃道：“真的很像，她當時也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