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柚抄地手腕發酸,趁著說話的間隙抬個頭,“單排的是班級前五,固定座位,一直坐到高考。雙人座的是班級前二十自己挑,後麵就是老師排,沒得選。”
“這麼講究?怪不得出狀元。”
江楠嘖嘖。
吳元海在淮城一中算是名師,好幾屆的理科狀元都是他帶出來的,據說他上課教學有自己的一套。
這下算是見識到了,連排座位都有自己的一套。
江楠努嘴指指第一排的空位,小聲說:“吳元海那麼嚴格,我都隻敢吃晚飯的時候來找你,你們班竟然還有人敢不來上課,老虎屁股上拔毛啊這是。”
許柚順著方向看去,第一排的單人座的桌麵上空空如也,一看就知道沒人坐。
從寵物醫院分開後,許柚就回了學校,她原本以為宋祈年也會回校的,結果沒有。
但想想也正常,可能是又去哪裡兼職了。他手頭本就不寬裕,現在還要養一個小貓,肯定更難了。
也不知道她那會兒跟他說的一起養,他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江楠腦袋還在一個勁兒往窗戶裡鑽。
許柚被她拱地身子歪斜,好笑道:“你乾嘛?”
“宋神呢?”
宋神這個稱號,是一中學子在觀摩兩年來宋祈年坐穩第一名後取得,時不時會有人喊。
當然,每當模考的時候喊得人是最多的,用江楠那話來說,便是蹭蹭學神的考運。
江楠:“以前他身邊一堆人圍著,每次隻能遠遠的看,這回好不容易來一次三班,絕對要近距離看一次他!”
“他下午沒來。”
江楠一怔,“他逃課啦?”
許柚捏著她稍稍有些嬰兒肥的臉頰,下巴指了指單人座的第一排空位:“看到沒,宋祈年就是你剛說的老虎屁股上拔毛的那個。”
“他真的逃課啊,我以為之前那些說的都是假的。”
許柚拿她的話取笑:“老虎屁股上拔毛了,逃課怕什麼。”
“嗬。”
不大不小的一道聲音從窗戶外傳來。
許柚和江楠同時一僵,緩緩轉頭看向窗外的少年。
宋祈年手裡拿著一遝試卷,冷不丁得盯著兩個背後說他壞話的人。
見到她們兩個齊刷刷地回過頭來,他唇角一勾,鬆散地倚著牆,手指輕輕點著試卷。
冷淡戲謔的眼神像是在說:不是挺有膽?
怎麼不繼續說了?
許柚被他看的頭皮發麻,眼神示意江楠先溜。
本以為好姐妹情比金堅,江楠可能要躊躇一會兒,怎麼都不願意先走,哪知她神色嚴肅地拍了下許柚的肩,扭頭就走:“好姐妹——”
“我先溜了。”
愣是沒回一下頭。
許柚:“……”
等江楠跑沒影了,她才認命地轉過頭來,乾笑一聲:“你回校啦?”
宋祈年:“晚上有小測。”
今天是數學晚自習,按照吳元海的習慣會發一張小測卷下去,讓複習以前的知識。宋祈年高二時候當了數學課代表,平時沒什麼事,就發發作業和試卷。
他沒多計較剛才的事,說完便徑直越過許柚進了教室。
宋祈年走到講台上,背脊微彎,給試卷分成每一組。修長冷白的指節掃過每一張試卷,動作細心認真。
許柚坐回自己的位置。
她是在第一組最後排的角落,跟講台隔著些距離,但她的目光中隻有少年一個人。
漸漸喧鬨的教室,猝然響起的上課鈴聲,走廊裡的嬉笑打鬨,於她而言全都不存在。
一如她這些年的暗戀時光裡,隻容得下宋祈年一個人。
許是她的視線太過專注,過於熱烈,講台上的宋祈年分發試卷的手頓了頓,不經意間掃了後排一眼。
隻一眼,僅僅一眼。
半秒不到後就移開看向他處,速度快到許柚都來不及與他對視,冷漠又疏離。
像是人群中隨意瞥到的一眼,從不在意,也從不為誰停留。
那個誰,自然包括她。
許柚早就習慣了宋祈年這種不在乎、無所謂的目光。
教室裡哄鬨一片,試卷已經從課代表手裡發到了各組組長的手上,現在隻用沒人發一張即可。
許柚突然想起來今天忙了這麼久,還有件事沒做。
她看了眼時間,趁著還沒開始小測,從書包裡抽出一本極厚的記事本。
兩年的時間,頁腳處已經有些舊了,隱隱有些蜷曲。她一點一點耐心地將頁腳重新撫平,像是對待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貝,而後小心翼翼地翻到最新一頁。
第734頁。
9月2日 晴
今天跟宋祈年一起去了醫院,他撿了一隻小貓養,叫憨居居。
他抱貓的樣子很溫柔。
他說以後可以不用裝不認識了。
+5分
落完最後一筆,許柚才慢慢合上記事本,就在合上的最後一瞬間,那個“5分”在眼前一劃而過。
這是她偷偷給宋祈年打的分,總分是100,好的就加,壞的就減。
青春時期的少女總喜歡這樣,將隱晦心事藏起來,隻叫自己一個人知道。然後自娛自樂,自導自演,就像她這般,一個人單方麵地給宋祈年打分,加加減減。
可許柚覺得,這倒也算是一個不錯的事。既然她無法自己主動割舍掉宋祈年,那就給自己定一個規則。
倘若有一天,記事本上100分清零了、扣光了,她應該就不會喜歡宋祈年了。屆時放棄的那一刻,才不會回頭。
說不定這個記事本還可以當做她堅定離開的底氣呢。
想到這,許柚輕笑自己又開始胡思亂想些有的沒的。
100分扣光是很難的。
因為在她這兒,宋祈年從來都是滿分,她不舍得扣掉一點。
扣光100分的那天,會是哪一天呢?
真的會有那一天嗎?
若是真的有,許柚想,那宋祈年一定做了很過分的事。
她再也不會喜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