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9對著黑板上“靖霖”兩個字發呆，精神疲憊，身體卻還是精神的。她的精神，全被用來強迫自己回神，讓自己的大腦工作了。放空慣了，麻木慣了，她好像真的快成一塊木頭了。

【名字？給自己……起一個名字？】

她又放空開來。

再回神，窗外一隻手遞進來一杯……哦，牛奶。

她覺得有些有趣。

她已經幾百年沒見過人類的食物了，如今能認出來都是個奇跡。更何況，其實……她沒喝過牛奶。

“來一碗嗎？我剛擠的，還溫熱呢。正好試試你現在腸胃如何。”

好甜的牛奶，疲憊的精神都被吸引，又歡悅起來。香氣傳來，她好像能想象出溫熱的溫度順著手傳進心中。她很想每天來一碗，不知道行不行。

靖霖給她端來一張小桌，上麵幾個碗碟，裝著饅頭、油條和豆漿。她耐心地帶1389認識了一下這些食物，然後轉身出去，搬了張靠背椅在窗外。椅子厚實柔軟，讓她一下就陷了進去。她窩在裡麵，看著窗戶裡的人吃早餐，不由笑道，“天氣這麼好，不如我們一起曬曬太陽？”

“好。”

兩人間又陷入長久的沉默，一時間，空氣中隻有1389進食的細微聲響。她本身無知無覺，又太久沒主動地做什麼事情，對力度幅度都把握不好，靠著20多的肌肉記憶，才沒有把自己弄得太過狼狽。

“牛奶？”

靖霖轉頭看她，忽然笑出了聲，“是的，是牛奶。”

她也覺得很樂。

【竟然還知道有羊奶或其他選項的可能性嗎？知道的其實不少啊，而且，幾百年了，還能讓自己想得起來，真不容易。】

【這麼快就能簡單的思考了，若她不是供體，不是試驗品……她本來是個極其聰明的人，可以發光發熱、可以活的開心的。】

她不僅歎了口氣。

【不要憐憫彆人……我也沒那個立場，我憑什麼站在高處憐憫他人呢？】

話雖如此，情感卻不總跟著理性走，隻跟著風，不聽話地自己聚散。

相處第一天，靖霖發現1389乳糖不耐受。

她看著遠處的洗手間，想著裡麵的人大概難受的厲害，又克製不住一些憐憫之心。

【這人，實在是有些……可憐？慘？算了。……不幸？】

【算了算了，彆多想這些。】

【如今她說是逃出來了，自由了。實際上，不還是被關在我這牢籠之中麼……】

等1389從洗手間裡出來，已經快到午飯時間了。

靖霖攤在椅子上，一手側撐著頭，斜眼看她，又作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哎，我可憐的三兒啊，這才來第一天，怎麼就如此不幸。”她語氣裡帶著浮誇的憐惜。她扶著1389回到床上，給她掖好被角，叮囑她：“好好休息。”

然後風一樣走了，還不忘帶上門。

窗簾自己慢悠悠拉上了，1389看著窗簾暈出的光影，很快便在疲憊中陷入了夢鄉。

記憶的最後，是在暗下來的房間裡顯得深沉的白牆，和上麵迷蒙的金色陽光。光影駁雜又美麗，不似真實，可映在牆上、映在眼中，白牆的紋路讓一切又前所未有的真實。

她突然覺得，她是真的在活著。

晚上，靖霖果真給她做了一頓好的。

糖醋排骨、青菜肉片，還有一個燉蛋、一碗米飯、一鍋海菜蛋湯。一個人一下午做出這些菜，至少靖霖認為是堪稱奇跡了。

靖霖滿臉期待，眼前卻是1389艱難地借助勺子啃排骨，一時間樂出了聲。她問道，“不會用筷子？”

這就是明知故問了。

“不會。”

“等吃完飯，我教你。勺子實在不好用就上手吧，哈哈。對了，說過的話你彆忘了，你要給自己起個名字啊。”

名字？名字……1389每次試圖給自己起一個名字，大腦都像被拖入一片混沌，所見隻有空白。一片空白，所以再怎麼試圖想也不會有想法，再如何壓迫思維也運轉不起來。不過，靖霖……她好像不壞，她很好。

不像印象中是個殘暴的人，反而是個溫和的、有耐心的人。她是個活的很開心的人，1389再怎麼笨拙，也不會惹她生氣，反而她會一遍一遍，溫柔地教她直到教會，然後看著她笨拙地練習，樂得直笑。

可惜，如今的1389腦子壞了，想不出這般複雜的評價來，她對人的概念，也隻剩下好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