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兒，我不開心，我生氣了。我很失望，我覺得你背叛了我，也背叛了你自己的初心。”

“你想要的究竟是什麼？你想成為一個怎樣的人？你希望你有怎樣的世界觀？你為自己定下了哪些原則？你又為自己定下了哪些底線？”

“我想活。”1389難得回應的很快，她遲疑了一下，接著道，“我想感知到這個世界，我想感知一個人所能感知到的一切。我希望我是個尊重生命，也愛惜自己的人，我希望我能像你一樣，有一個目標，我希望我能像你一樣，讓自己每天都活的開心。我希望我是個善良的人，積極的人，有價值的人，我也希望我是一個強大的人，研究所再也關不住我……我想要的很多，太多了，多到我有時覺得理不順，說不清，但我知道答案，我能看見我腦海中的那個形象。”

“我沒有意識到要給自己定下原則，但你說的對。我應當保護好自己，珍視自己的身體。我應當尊重他人，以禮待人，但我也不能過度善良。保護好我自己，這該是我的底線。”

“其實……”她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但最終開口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我足夠強大，我能幫你，讓你活的開心。我知道你不需要我，但我希望我對你能有點價值。我不知道我們是什麼關係，朋友？師生？母女？好像都不合適。我在書裡看到各種各樣的關係，可好像就沒能看到我們的關係。我不知道這是什麼，但我想和你更進一步，我感激你，喜愛你，我想靠近你，了解你。我也想保護好你，我一定會保護好你，這也是我的底線。”

她臉上難得有幾分怯意。

“我不想離開，我不知道你被我打亂後的生活會變成什麼樣子，如果你選擇繼續出世，過一個人的清淨生活，那很好。如果你決定入世，我不知道你會變成什麼樣子，和哪些人接觸，你會有很多朋友，也許會遇到自己的白馬王子，我不知道。可我希望我們的關係是很好的，我希望你不要拋下我，不要疏遠我，我該尊重你的生活，就像你尊重我的一樣，可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能不用離開，我希望我們能隻有彼此，隻有這樣，我們的關係才是最穩定的，不是嗎？”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眼裡的惶恐一點點淡去了，變得堅定，但很快，她又鬆弛下來，輕笑出聲，“我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就當我在胡言亂語吧，真是奇怪……哈哈，荒唐啊……”

靖霖沉默了。良久，她陳述道：“我或許知道你在說什麼。你看的書上是怎麼寫的，我大概知道。話裡話外，明裡暗裡都是女人的一生注定有婚姻，注定與男人在一起，注定要有孩子，但其實不是的。”

“你現在……依然是二十歲，有想法很正常。你的飼養員給你看書，卻很少跟你交流，你不明白，沒動過心，也很正常。”

“我告訴你，這世上男人大多自信，覺得女人離不開男人，他們有的瞧不起女人，覺得女人沒能力，性格脆弱，有的照顧女人，但隻是因為他們覺得女人身體柔弱，還必須要生孩子，他們下意識的覺得女人是情緒化的，不講道理，他們不聽女人說的話。”

“人世間會讓你覺得女人的正途就是去依附彆人，女人的身材、外貌很重要，重要到影響她的一切成就。”

“我隻是隨口說了這一部分，但現實中，男女之間的偏見更多。你會看到各種各樣的想法與現象，你沒接觸過男人，等你接觸到了，你會發現不對勁，他們看你的視角不對勁，他們看你是不平等的。”

“但我告訴你，他們是錯的，這個人世間對女性的偏見是錯的。你可以很強大，你可以是最強大的，你可以在權力的頂端，掌握一切的話語權，你可以上戰場，做奮勇拚殺的戰士。”

“你可以拋下所謂的人生中注定的部分，你可以不結婚，不生子，你可以不喜歡男人，你可以喜歡女人。”

“說起來，我有過和你類似的經曆，有過和你一樣的心緒。我曾經很喜歡一個女生，多年下來，我都以為我對她是友情，因為在我的概念中，女性之間是不存在愛情的。可後來我才意識到，原來我是喜歡上她了，我想做她的伴侶，與她形影成雙。”

“不過嘛，我意識到這一切的時候，已與她分彆多年了，你比我厲害，你滿腦子男女配對，居然還能發現同性之間情感的反常……其實我當年也發現了，但我一點也沒有懷疑過，你比我厲害啊……你敢於相信這世上有你認知之外的東西存在，你真的……很奇特，很漂亮。”

“不過聊到這裡，我也隻能對你說，很不幸，”靖霖看著1389，笑意裡藏著無限的包容，語氣卻不容置喙，“三兒，你喜歡上我了，但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

“我承認我是喜歡你的，但我不可能做那個陪你在人世間行走的存在，我——”

“我不走，我留下來一直陪著你，不可以嗎？”靖霖第一次看見1389急切甚至有些憤怒的樣子。1389壓下了對外界的一切擔憂與渴望，隻留戀這人歲月靜好的世界。她唯獨沒想到，她被拒絕了。靖霖對她那麼好，靖霖喜歡她，但其實，想要她走嗎？

靖霖看著1389，看著她生動的情緒，隻覺得動人極了。那洋溢著蓬勃的生命力的樣子，讓她舍不得把這漂亮的鳥兒圈養在金絲籠中。

“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談。”她下了定論，“三兒，人的一生會遇見很多人，你也會喜歡上很多人，男女兼有，身心皆有。有時你的心喜歡上了誰，有時你的身體被誰本能地吸引……心與欲糾纏在一起，構成了你心裡的千千萬萬種喜歡。”

“我不喜歡欲望，我曾被它蒙蔽了心，將生理的吸引錯認為心理的喜歡，這樣我對這些東西一直很排斥。我很難跟你講這些，但你要弄清你如何的喜歡一個人，你至少要先懂得這些。你該在人世間走一遭，認清人心，也認清你自己的心。”

“你還在還很弱小，不足以自保，我們所談論的一切未來，都建立在你足夠強大的基礎上，先變強吧，抓住你得到的機會，培養好、改造好你的異能，在那以後，我們再談這些。”

“在你想清楚你要成為一個怎樣的人之前，在你找清自己的原則和底線之前，不要去想喜歡的事。”

“也不要忘了，你要作為一個人活下去的決心。”

1389不明白，行走人世究竟意味著什麼，行走人世真的有那麼必要嗎？她覺得自己如今很好，也沒有那麼懵懂，她看了很多書，對人心也不是沒有了解，為什麼她一定要走？她喜歡的人在這裡，她想留在這裡。

【喜歡就是喜歡，喜歡是主觀的東西，你為何一定要我給喜歡下一個定義？我就是糊裡糊塗地就喜歡上了你，這有什麼錯呢？懵懂的喜歡與清醒的喜歡，有差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