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過一件很荒唐的事。末世之後,我一直靠家人的庇佑才得以生存。後來我覺醒了異能,我想我終於能有所貢獻了,我能為我的家人做一點事。可我的父親很生氣,他大聲的嗬斥我,不讓我把自己有異能的事說出去。”
“異能嘛,各式各樣……有的很容易催動,有的……可能異能者終其一生,都沒有足夠的能力去運轉,尤其涉及時間、空間之類複雜的因素時,這太正常了。有異能卻用不了,才是人生的常態。”
“我本以為我的異能不好運轉,也是因為遇到了這些麻煩的領域。直到有一天,我父親給了我一枚晶核。那是他為我買來的,一枚異能者的晶核。”
“本來是給我當飯吃的,結果……我發現我能操縱它。很驚人,我自己、我家人都被嚇到了,自那以後,我對自己有異能的事更是小心。”
“可意外總有,一次生病檢查,ct一拍,這事兒就暴露了。我說我的異能發動不了,然後研究所說,想留一份我的基因做研究。”
“我父親的態度我明白,也理解。他雖然暴力、外麵找各種各樣的人,但卻還是會扮演作一個負責的父親,很奇怪,但他就是這樣的。有他之前的態度在,我心很安,我拒絕了。”
“可是世界形勢越來越不好,資源越來越珍貴,物價漲得太快了,即使我父親的公司訂單比末世前多了太多,即使在末世前,他也很成功了……但如今,根本招不到那麼多工人做這些複雜的醫療器械零件,所以每年的生意其實還是有限的,政策再支持也還是不容易的。我們不愁吃喝,可精神壓力越來越大。父親總是一副果斷的樣子,說沒關係,我們完全可以吃的很好,可我和母親擔心。我們舍不得吃肉了,隻在父親在家的時候,吃得好些。”
“我想,如果我能更強大,擁有身份,庇護家人,那該多好啊。”
“我切開身體,把那顆父親給我的晶核——風屬性異能的晶核縫了進去,然後瞞著父母,假裝自己是風屬性的異能者去報備了。我體弱多病,但異能卻好用。放在血肉裡,我可以更好的驅使那顆晶核,等到後來,我做了我之前跟你講的事情——我把它的結構寫進了我自己的晶核,然後吸收了它。”
“這件事……從來沒人懷疑過,你要知道,你我是有天分,做這件事才很容易,但感知晶核結構……其實就和通過運動感知人體結構一樣,但難度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
“沒人覺得這是可以做到的事情,所以,沒有人懷疑。家裡人最初很生氣,後來沒辦法,接受了,當然,我母親很擔心……我還覺得挺對不起她的。”
“我成長的很快。那時還沒有自然誕生的異能喪屍,隻有死去的同伴會化作有異能的喪屍,所以同伴瀕死,我們必須挖出他們的晶核。有的最後歸我,有的不歸我,但我都會經手一下,悄悄探查裡麵的結構。”
“可我的身體還是不爭氣。身體越來越虛弱,我從小就這樣。戰鬥對身體消耗也大,傷多,人壞的更快。我知道,我大概撐不了多久,可我家裡怎麼辦?”
“我當時是很強大的異能者了,很有地位,研究所知道我的難處,適時出現要跟我做交易,他們要我的基因,我答應了。當然,他們還覺得我是個風屬性的異能者。”
“我的身體越來越差,可基地軍力有限,像我這樣強大的異能者很少,我必須在。於是沒過很久,我就死在了外麵。那一次全軍覆沒,沒人能為我帶回我的晶核,我該成為喪屍。”
“可我的身體被啃乾淨了,晶核沒有身體能驅使,我就這樣……成了鬼魂一樣的存在。尋常人本該消失的,可我足夠強大,而且我……其實也把大腦寫在了晶核裡。”
“我不記得當時我是怎樣做的,我這人記性不好,準確的說,我不用心。我經曆過很多事情,可絕大多數我都不在乎,所以在我腦海中,對這些事情、對這些人、他們說的話,都幾乎沒印象了。”
“這該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可我還是給忘了,我隻記得我調動晶核裡的能量,大概是用一種能量體的形式,遊蕩在這世間。我走進一片山林,想起最初的我最後的願望。我希望我能不再抱以夢想,與世無爭,尋一片山林,過一個人的生活。”
“於是我留下了,留下建設我的家,一直到今天。”
“基地認為人在異能的事情上也是有天分的,我們的基因被他們留下製作了克隆體,從小在基地裡培養,也有一些在研究所……在基地的幸運兒裡,有一個我的克隆體,就是你的母體。”
“三兒,沒想到吧,我們體內,刻印著一樣的基因。我們很像,是很像,可我們又截然不同……多神奇。”
“最有趣的是,我二十歲,末世來了,你二十歲,被挖了心。數字都很巧。”
“即使到今天,我還是不能把你看作我的克隆體的存在,我總覺得,我們之間是完全不同的,基因……我不明白基因是傳承下來做什麼的,但我不喜歡基因。”
“因為我作為生命,基因看我,應當是它的容器,使它繁衍進化的工具,我討厭被當成工具。我不喜歡被所謂的命運、本能所束縛,所以我很多時候不喜歡欲望。但我承認我作為基因的容器誕生,我承認我是人,我承認一切人的欲望的存在,我會適度的遵從它,建立平衡來換取更多的自我。”
“我是愚蠢的、冷漠的,不過我覺得自己這樣還挺不錯的。我討厭人拿思想束縛我,說什麼人誕生的原罪。說人生下來,就有作為胎兒折磨母親的原罪,宣判人有罪有意思嗎?要這麼說,我還說生育才是罪呢。”
“不顧自己受到的傷害,不顧新生的意願,讓自己做基因傳承下去的容器。讓胎兒被迫降生,被迫經曆,被迫承認‘我有原罪’,不知道的以為被嚴重洗腦了呢。哦,對哦,被欲望洗腦。”
“如今人們總鼓吹理性,我也喜歡理性,可有一點,我不喜歡。大量的言論、文章都集中展示,世界是殘酷的,人必須自私以換取生存,人必須謹慎小心,至於人類所鼓吹的那些美德,在殘酷的世界裡毫無意義。”
“他們說那些有美德的人是沒腦子,是聖母,冷酷、獻祭他人以換取自我的延續才是正道。我雖然也是個冷酷的人,可我覺得貶低那些擁有美德的人是不對的。”
“順從本能永遠是最簡單的,為我心反抗本能才是真正的困難。自私是本能,美德卻正相反,欲望是本能,自我審視卻不是。”
“在人人都隻為自己考慮的世界,一個擁有‘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信仰的人,那是多麼與眾不同的存在,你可以不讚同,但何必打壓?多美好啊,多樣的人格。”
“我欣賞,我做不到。”
“其實我覺得,晶核也像基因一樣,將人視作容器。”
“你看你不斷更新的大腦,其實異能走向最後的強大,就是會讓人脫離人,準確地說,讓晶核脫離與人的聯係。人使用異能,人與晶核一同強大,最後,異能進化到最終,晶核被養的極其強大,變得完全,變得不再需要人,變得脫離人,不再被人操控,甚至……反過來操控人,晶核讓人最終走向了喪屍,一個有一具活著的身體,卻沒有自我的喪屍。”
“這種感覺,就像有什麼存在,要用晶核收集起人類的能量一樣。人利用晶核,也成了晶核的容器。”
“可我們不一樣。我們將自己寫在了晶核裡,我的異能已到了最終的程度,但在它排斥我之前,我已經將自己寫進去操縱它了。你看,你也是。我們本該是晶核的容器,可最後,晶核成了我們的容器。”
“多神奇啊。”
“不過……不得不承認,我其實一直懷疑,是否我該被定義為喪屍,雖然我堅定為人的立場,但這種感覺還是很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