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舊事(三) 不問來途,不問歸處。……(1 / 2)

傅春柳出生在湘州衢龍郡,生平最愛逞凶鬥狠,倘若未入仙門,這睚眥必報的性子少不得禍害多少人。

十四歲那年,湘州鼠妖作害,衢龍郡數她家武館人最多,官府征不到兵,便花了點小錢,雇他們去探路。

她爹傅老爺做了幾十年除魔衛道的春秋大夢,這下總算有機會,想也沒想歡天喜地的應下了。

次日鬥誌昂揚的領著一隊人馬出發,餘下老少婦孺留在武館內洗衣做飯。

傅春柳不願做飯,也不願洗她爹的臭襪子。

這點倒與小弟羅償不謀而合。他膽子小,經不起嚇。二人商量著互換衣服,傅春柳藏在隊伍裡混了出去。

可誰能想到這一遭,竟使得她一生行差就錯。

本以為鼠妖不過是成了精的老鼠,左右個頭大了點。

但當武館諸位好漢,見到足有小山一樣高的灰老鼠精,還是嚇得丟盔棄甲,屁滾尿流。

聽說妖有靈,通人性,可眼前這紅眼齜毛的東西哪算得上妖,分明就是個夥食不錯的精怪。

女孩子家天生對這東西沒什麼好感,更何況生的如此可怖,傅春柳也被駭住了腳步,動都不敢動。

一不留神,旁邊閃過一道身影。

萬萬沒想到,如此情形下,她爹竟足夠勇猛,仗著習武多年,提起刀衝了上去。

危急關頭,傅春柳咬牙跑過去,欲拽走他那逞能的父親。

這一衝,她身體裡埋藏的木靈根瞬時被激發的徹徹底底,參天大樹拔地而起,飛速生根抽芽,盤乩成巨籠,將鼠妖牢牢鎖住。

老爹愣住了,她也愣住了。

傅春柳無師自通,隻覺得奇怪,試探著動了動神思,那木枝竟以驚人的力道絞緊,鼠妖被箍的骨骼作響,發出刺耳的尖叫聲。

她忍了忍,捂住耳朵,耗子精最終慢慢沒了聲息。

傅春柳一戰成名,至此更加驕逸。

衢龍郡將她當作神仙一般供起來,成了武館的活招牌,一時風光無兩。

再到後來,她入昆侖,仙門初試須得克服極惡境地。

傅春柳也是倒黴,所學隻夠使小草跳舞,柳樹纏人,淨是一些低級又無腦的計倆,遠不夠應付仙考。

旁人幼時便學會靈氣護體,早早通關,她卻連築基期都沒到,疲累的將手擱在大門上,光影閃爍,最終隻得到個“卯”字。

頹敗與羞恥一同湧上心頭,瞬間占滿了整個胸腔。

那時,她方知仙門與凡人之間的距離,遠的要花上百年功夫,才能窺其門路。

凡是初開靈智,都不過五歲上下,像她這般年歲才會運轉靈力,得到個“卯”字,不過是因為沒有更低的級彆罷了。

傅春柳心中憋著一口氣,又掉頭返回境中。

昆侖頂峰綠洲不泛結伴修行之人,偏她一人死磕窮極境,為出這一口氣平白多吃了好些風雪。

但也並非全無甜頭,唯一好就好在偏僻,無人爭搶靈氣,她沾沾自喜,殊不知苦寒之地於她木靈根修行無益,反倒有損。

幾次試著驅動草木,都不見起色,她失望透頂,隱隱生出幾分懊惱。

不知是不是上蒼聽到她的祈願,夜裡入夢,她神識飄進了識海當中,一株雪白色的荷花浮出水麵,尚是花苞,細瘦枝葉,被清風吹的搖曳。

便是這一道風,叫她猛然驚醒。

夜半三更,洞府中傅春柳運轉周身靈力,儘數沒入識海,團團光點包圍住綠色的靈氣,夾裹著凝聚成一道旋風。

那是潛藏在體內的另一株靈根,萬萬沒想到,她竟是個實打實的天選之子,生來擁有木風雙靈根。

天光大亮,雪原之上憑空攪起一陣狂風,凜冽的冰雪在陽光下照的透亮,恰似白日星辰,飄散在半空中。

那是她一生中最快意的日子,往後幾十年苦修,思及此處也不是那麼難捱。

三十年後,宗門大選。

比武擂台上,傅春柳沒有武器,亦無人指導,單憑一雙手,本應風花雪月的靈根,卻被她用的如此剛猛,看台上修士伸長脖子,俱起了興致。

誰也沒想到,平素最是出彩的幾位天才沒能上榜,而她憑著不要命的架勢打進了前三甲,拜在無問崖鄔心長老門下。

無問崖戒訓,不問來途,不問歸處。

即便是五百年前,殺夫證道的鄔心,也承襲了上一任無問崖師祖的衣缽。

所以收一個凡間入道,氣運與性格都不怎麼樣的弟子,也算是公道。

鄔心她最大的愛好就是撫琴聽曲,除了彈琴唱歌,整日無所事事,遊手好閒。

對傅春柳的修煉更是不加染指,萬事隨緣,全憑心意,若不是掌門隔三岔五提點一番,傅春柳估計百年也難有作為。

三月初,仙門弟子化鼎時節,她奉命前往漳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