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洞裡,伸手不見五指,地下乾草鋪著,好讓這條路不那麼泥濘。
傅春柳揮手招來幾隻螢蟲,忽閃的光源攏聚成一片淡綠色的星海,在洞口上方蜿蜒流淌,前方目及之處一一點亮。
洞內陰暗潮濕,她天性屬木,不喜背光之地,隻想速戰速決,尋著腳印向前走。
腳下觸到一處地門,她打了個響指,洞內灌進一股強勁的風,直將地門吹的震顫,轉瞬之間掀飛了出去。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胥斯年。
年紀不大,生了個包子臉,乍一看有些像女孩。
身上綾羅錦繡,雖然灰撲撲的,但也不像那老頭描述的那般,受過什麼虐待的模樣,反倒像是誰家落難的小少爺。
見到來人闖入,也不知是不是天性遲鈍,呆愣著坐在原地:“你……是誰?”
傅春柳瞧他一副蠢樣,有些嫌棄。
“受人所托,帶你走的。”
胥斯年聞言眼睛一亮:“你見過曲老!”
傅春柳反應一下,猜那老翁應當就是他口中曲老,下意識“嗯”了一聲。
“你認得他?”
胥斯年點點頭:“他是我家中老仆,三日前將我帶到這裡,讓我安心等著,會有人來接我的。”
沒想到他們竟然認識,看來是那老頭給她下的套。
胥斯年高興道:“他在哪?”
傅春柳道:“我也不知。”
少年竄上的火苗眼見著熄滅,臉上失落明顯。
傅春柳頓了頓,對他道:“你可願跟我走?”
伸出手的同時,心中想著,若是這小屁孩哭鬨不止,有半分不願,也怪不得她。
那少年抹掉眼淚,抽噎著搭上她的手,似乎怕她反悔,攥的指節發白。
傅春柳覺得有趣:“你不怕我是壞人,拐了你賣錢?”
胥斯年搖搖頭:“你不像那種人。”
“我不像?”
就在傅春柳難得流露出點笑意時,胥斯年直言:“人牙子都很溫柔,也會哄人,你看上去就很不好惹。”
“……”
傅春柳這廂下山撿回來個孩子,糾結如何同鄔心開口。
她立在無問崖下躊躇半晌,胥斯年扯了扯她的袖口,抬起一雙清澈的眼。
“我們要從這上去嗎?”
無問崖乃是昆侖唯一一處斷崖,高聳突兀,直逼雲霄,仰頭一瞧,隻能看見崖頂繚繞的雲霧。
崖底冷風吹的他臉頰通紅,唇泛著紫。
傅春柳靈氣護體,自然不覺得冷,這下低頭,才注意到快被凍暈的小團子。
她輸送靈力給胥斯年周身環繞一層靈光,木靈柔和的附著在身上。
胥斯年第一次感覺到靈力,令他驚異又好奇,動了動手指,碧綠色的靈力在他掌心流轉。
“這是什麼?”
“靈力。”傅春柳道:“你想修道嗎?”
胥斯年懵然抬頭,似乎不明白為何要問他,難道還有彆的選擇嗎?
“我途徑嘉陵江邊,碰見你家中老仆,他年事已高,又見你可憐,便讓我將你帶走,我應他所願,帶著你走了一遭。”
“現在想來,應當是想將你托付給我。”
傅春柳衣袂被風吹的飄舞,她骨骼修長舒展,一手握著竹簫,天青色單衣恰似青煙,點燃在一片白茫雪山中。
“我無問崖的規矩,不問來途,不問歸處,雖不知你經曆了什麼,也沒興趣了解,但今天破個例,隻想問你另一件事。”
她指著雪霧茫茫的山腳下,輕聲開口:“昆侖山下有一處城鎮,不少凡人在那處安居,多以買賣維生。你留在那裡也能過活,我給你選擇,你是想上山,還是下山?”
胥斯年立刻回答:“我要跟你走!”
他攥緊那抹像要消散的青,急切道:“我跟著你上山,跟著你修道,我什麼苦都可以吃,隻要你彆丟下我!”
傅春柳微微皺眉,輕拽出袖子來。
“大道無形,不該有執妄,修道者一旦有了執念,便容易滋生心魔,到最後隻會道心崩殞,走火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