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斯年固執道:“我不怕。”
話算是白說了,傅春柳歎了口氣,任她如何苦口婆心,同一個小孩子是講不明白的。
沉默半晌,傅春柳拎起他,扶搖直上,禦風而起,胥斯年嚇得大叫一聲,抱住她的腰。
傅春柳嗤笑一聲:“就這膽子,還想修道?”
胥斯年白了臉,被風吹的頭暈目眩,僵著頭不敢向下看。
耳邊風呼嘯了好一會,輕飄飄的腳底才有了實感,剛觸到地麵,胥斯年雙膝一軟,直挺挺跪了下去。
傅春柳“撲哧”一聲,沒忍住笑。
胥斯年羞臊的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
“這麼著急就拜師了,我還沒準備好呢。”
明紫長裙曳尾冗長,繁複華麗,繡紋精致的在胸口纖出大片蘭花。
鄔心守在結界入口,打了個哈切。長眸中倦意未消,看上去剛醒。
胥斯年不識得是誰,緊張的揪著傅春柳袖子。
傅春柳淡道:“這是我師父,無問崖的主人,你想留在這,須得她同意才行。”
鄔心不悅抬眼:“你這話說的我多難搞一樣。”複轉過頭妖嬈一笑,對著胥斯年招手:“小孩,過來讓我瞧瞧。”
胥斯年側頭看了一眼傅春柳,她對著他點了個頭,這才小跑過去。
鄔心細細端詳一陣,又開始上手,先是掐了把嬰兒肥的臉蛋,又扳住他肩膀,順著肩頸一寸寸摸上手臂。
“師父,他才十歲。”傅春柳不鹹不淡的提醒了一句。
鄔心瞪了她一眼,惱道:“我看看他的根骨而已,你少想些亂七八糟的。”
胥斯年睜著一雙又大又亮的眼,滿是期待:“我根骨如何?”
“你是金靈根。”
他驚喜道:“我有靈根?!”
鄔心摸到他腕上:“但是是中低水準,沒什麼悟性,十歲了還沒感受到金靈,往後修煉會更難。”
胥斯年剛浮起來點雀躍,被她一句話打壓的蔫了下去,鄔心也覺得太直白,想找補回來,對著傅春柳使眼色。
傅春柳迎上鄔心的目光,又落在胥斯年身上。
無奈開口:“我十六歲才開靈智,又蠢又倒黴,在境中吃了三十年的雪,才得以入外門,彼時以為苦儘甘來,沒想到還是被天生靈智的師兄揍的鼻青臉腫,到如今昆侖最先入金丹的,竟是我。”
“天命這東西,重不重要,全看自己而已。”
這下胥斯年眼裡終於多了些希冀。他道:“可天命,應當很難贏過吧?”
傅春柳道:“確實不容易,但可善加利用,謝師兄根骨極佳,卻比旁人都要刻苦,你日後若擇劍道,可向他請教。”
鄔心一樂:“奇了,竟能從你口中聽到誇獎。”
她不可置否:“並非好言,陳述事實罷了。”
“呦,這麼多年沒看出來竟是個老實的。”鄔心打趣著傅春柳,儼然將胥斯年的事情忘在腦後。
胥斯年目光落在傅春柳手中的長簫,指著它道:“我也可以吹簫嗎?”
傅春柳思忖良久,不好替他做決斷:“你要是想嘗試,也不是沒有辦法。”
她說的辦法,壓根算不得什麼辦法,金靈根剛硬,決計做不了樂修。傅春柳便給他削了個竹簫,讓他對著一朵枯死的杏花吹曲,算是變相勸退。
胥斯年吹了三天,方知傅春柳在糊弄他,氣的抿嘴流淚。
鄔心在一旁揶揄:“被壞女人耍了吧?”
“她為什麼要騙我?”
胥斯年想不通,抱著那根竹簫抬頭望天,無問崖上不生樹,這般躺在草地上,可以全無遮擋的看見整片天幕。
“因為她就喜歡讓人試一試,再跌一跤,摔痛了比什麼勸誡都好使。”鄔心掐了把他的包子臉,安慰道:“放寬心,明日起按部就班打坐練功。”
胥斯年雖然年紀不大,行事又有些傻氣,但難能可貴的是識時務,聽了鄔心的話後雖然傷心,抹了把淚又老老實實的築起基來。
那把長簫吹不出任何靈氣,他卻還不離手,每日早起一個時辰練習吹奏。
因著根骨不佳,他修煉的時間比旁人都要長,花了一年多才築基,期間傅春柳時常督促他。
聽說是因為憋著氣,掌門不許她去教導外門弟子,卻準了謝桐歌做指導,宗門上下都知她風雨欲來,走路都要繞開無問崖。
她生來就一身不服,直到胥斯年可以去外門修煉時,依舊嚴苛要求他不許比旁人差,尤其是謝桐歌帶出來的弟子,定要狠狠的碾壓他們。
算來算去過了三十年,傅春柳剛開始還覺得有些空蕩蕩,但過了第二天,又照常在斷崖杏樹旁打坐冥想。
畢竟她一貫記性不好,時日一多,許多事情便拋諸腦後了,隻剩修煉與力量,陪伴她度過冗長而乏味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