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鳳寨(一) “道長,羅盤拿倒了。”……(1 / 2)

衢龍郡傅家門最近是出了名的熱鬨,聽說當地官府意圖登門造訪,但人家低調,一一回絕了。

事情的起因還要從一月前鼠妖作害說起。

傅老爺家中有一獨女,性子差,脾氣差。

養在閨閣之中,還能三天兩頭跑出來惹事,上房揭瓦,當街打人,光是衙門今年都去了十餘次。

老爺他也很是頭疼,本以為閨女後半生難遇良緣,便是真有不長眼的,也隻能替未來女婿捏把汗。

沒想到更令他頭痛的事情發生了,閨女竟然跟在除妖隊伍裡,三下五除二端了耗子窩,在場百十來雙眼睛,俱是瞪圓了。

傅老爺心中惶惶,完了,這下全完了!娘子非要揪掉他的耳朵不可。

回去之後,他將閨女關在家中,外麵登門拜訪借由看看他家這位“仙女”的人,一概被推辭不見。

他這廂倒是清靜,苦不堪言的,隻有大小姐院子裡的下人。

羅償提著食盒,從大小姐房中出來,順帶關上門,一臉哀怨的坐在院子裡的石桌前,而後打開食盒,一個人吃起了兩份飯。

天娘嘞,他這個月胖了幾斤肉,前幾日照鏡子,臉都圓了,照這情形下去,他還娶不娶媳婦了。

這都要歸咎於大小姐,也不知耍什麼脾氣,非要他吃兩份飯,自己餓著肚子,羅償問她為什麼,她說在練什麼“屁股”。

“啥是屁股?”羅償抱有疑問,滿懷虛心的請教,可那眼神,分明不對勁。

大小姐閉目打坐,周遭有一股難以靠近的氣場,單單隻回了一個字:

“滾。”

那語氣涼颼颼的,羅償一哆嗦,再不敢犯賤,麻利的滾出去。

果然,大小姐自耗子窩回來,變得更嚇人了。

他這麼想著,細數她種種變態的行徑,比如天還沒亮爬上房頂打坐,夜裡睜著一雙眼睛,在院子中修行龜息之法,羅償某日起夜,差點沒被嚇死。

話也變得比往日少了,也不惹事生非了,傅老爺得知心中甚慰,閨女收斂起來,也有點女兒家的樣子,嚇人是嚇人了點,但總比以前好。

家中隻有傅夫人心事重重,擔心女兒有沒有被那耗子精嚇出病來,隔三岔五就要過來一趟。

今日好巧不巧,碰見羅償在偷吃,兩人大眼對小眼,傅夫人提著裙子疾步走過來。

“她又沒吃飯?”

羅償尚未送入口中的鹽酥鴨,被他訕訕地放回原位,也不敢對夫人撒謊。

“大小姐說她不吃,要練功。”

傅夫人蹙起眉:“胡鬨!她練什麼功?”

“說……說是叫……屁股。”他聲音越來越小,有些羞澀,但萬幸的是夫人竟然聽懂了。

“辟穀?”傅夫人聞言,秀美的臉上愁雲密布,望向緊閉的房門,眼睛都快滴出水來。

“我兒啊。”傅夫人哽咽著掏出手絹,擦了擦眼角的淚花:“真是命苦,攤上個不長心的爹,我一早便說看住你,沒想到還是讓你跟去了,這趟嚇出了病,竟要修道。”

羅償附和的點點頭,趁機塞嘴裡一塊鹽酥鴨,吃得太著急被辛料嗆的眼淚直流,強忍著不吭聲,瞧上去像被人暗算了。

傅夫人一轉頭看見羅償哭的稀裡嘩啦,覺得自己說的對,她閨女著實可憐,心中更是憤怒,回到院子裡對著傅老爺好一頓數落。

傅老爺實在是見不得娘子哭,撓破腦袋的哄,奈何腦袋不好使。最後一拍大腿,想起來湘州最近來了個道士,相看風水靈的很,請他來給女兒看看,是不是中了什麼邪。

翌日清晨,傅春柳爬上房頂打坐,迎著日出東方,緩緩睜開眼,吐出一縷濁氣,隻覺身體又輕盈了幾分。

一垂目,突然發現梯子沒了。

底下正吆喝昌文昌武偷梯子的羅償,兀得後頸一涼。回頭看見傅春柳的眼神,僵硬一笑,隨後慌不擇路的跑了。

三人架著梯子一溜煙的功夫沒了蹤影,傅春柳不明就裡,隻覺得羅償膽子變大了,竟敢戲弄她,簡直找死。

雖不知他要乾什麼,但正好她也懶得下去,以防碰見娘又一頓大驚小怪的詢問。

禦風是可以跳的,但如今她剛剛築基,體內靈氣並不充沛,怕是撐不到幾息,更何況人間濁氣太重,實在不適合修煉。

傅春柳枕著胳膊準備睡個回籠覺,她耳力極佳,剛眯上眼,便聽到幾人的腳步聲,朝著她院子來。

“且慢。”

一道陌生的聲音響起,忽然腳步聲停了,在她院門前,傅春柳聽見她娘擔憂的聲音:“道長……可,可有什麼不對?”

道長?哪找來的?

傅春柳心中納悶,坐起身來,院門正好被推開,一留著山羊胡的老頭手拿浮塵,踏入院門,正好同她對上視線。

他打量傅春柳,傅春柳也在打量他。

老道士一身灰色道袍,年紀是不小了,三角眼,身板挺直,佯裝出幾分仙風道骨,看人時捋著山羊胡,活脫脫一個神棍的經典形象。

她眉目漸冷,沒了好臉色,“娘,他是誰?”

“這位是……”

傅夫人視線一轉,那老道士抬手示意,突然自我介紹道:“貧道乃是青州無極觀弟子益天祿,實不相瞞,正是無晟道尊一百零二代徒孫,受傅老爺所托,特來為小姐除祟辟邪。”

“呦——徒孫?”傅春柳笑意漸濃:“聽著還挺厲害。”

傅夫人生怕她一個不對眼跳下來給人打了,忙道:“春柳,你在那處不要輕舉妄動,道長是來給你除祟的。”

傅春柳坐在房頂上,想輕舉妄動也不成,隻得老實待在那,看看這老神棍怎麼騙人。

隻見他裝模作樣的掏出羅盤圍著院子繞了一圈,而後掐指一算,閉上眼睛嘴裡嘀咕什麼東西。

傅春柳看的有趣,盤腿坐在房頂上,突然恥笑出聲。

“道長,羅盤拿倒了。”

此話一出,益天祿掛不住臉,但在傅夫人直勾勾的目光裡,隻能硬著頭皮道:“院中八卦倒置,風水玄妙,要想確切探查,必須反其道而行之。”

說著,若無其事的又將羅盤反過來,對著傅夫人頷首:“這次我再……”

“道長,我逗你玩的,方才拿的是正的。”

“……”益天祿麵色鐵青,握著羅盤的手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