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夫人隻覺傅春柳油鹽不進。
一路上同她強調,回去時若是再見到那少年,要好好賠禮。
傅春柳一陣無語:“阿娘,也太小題大做了些,人來人往的,尷不尷尬啊。”
“前幾日剛覺得你成熟了些,怎的今日又打回了原形?”傅夫人蹙起柳葉眉,推了她一把,令她端正些。
“還有剛剛那些話,什麼眾生啊大道啊,神神叨叨的,你是想嚇死娘嗎?”
傅春柳懶得解釋,隻得敷衍應下。
*
去西山的腳程拖拉,到達彆院時已至日暮,羅償去後院將鍋爐生起火,這裡沒有旁的下人,傅夫人準備親自下廚。
傅春柳坐在小院裡,支起一小爐煮著茶。放上兩個冬桔和小紅薯,熱度上來香氣四溢,周邊薄雪都被烤化了,傅春柳伸出微涼的指尖在爐旁烤火。
有腳步聲踩著吱呀吱呀的雪,傅春柳耳力極佳,抬眸看向門口。
少年光著腳局促的站在門外。
他眼睛又黑又亮,隻不過麵上纏著白綾,加上可怖的傷疤,確實難以讓人生出好感。
“是你?”傅春柳下意識警惕:“你來乾什麼?”
少年不安的看了看周圍,然後用手比劃了什麼,圓滾滾的,像是包子。
“你還想要包子?”傅春柳道:“沒了,就那一個。”
他連忙擺手,雙手拱起,做了個道謝的手勢。
“你要謝謝我?”
他點點頭,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盯的她直發毛。
“旁人施舍你也這麼跟過來嗎?”傅春柳怎麼看怎麼覺得奇怪,也不記得他剛才是光腳的啊。
少年似乎有點尷尬,躊躇在原地,也不敢進,也不敢走。
就在傅春柳打量他時,傅夫人從後院出來了,見到門口凍的瑟瑟發抖的孩子,頓時驚呼起來。
“天呐,這多冷的天,你怎麼跑到這來了?”對著他招手:“快進來烤烤火。”
少年還是有些畏縮,小心翼翼的偷瞄傅春柳的神色。見她彆過臉似乎不願理睬,他才跨過門檻。
“還下著雪呢,你這孩子怎麼不穿鞋?”傅夫人慈母心泛濫,揚聲喊道:“羅償!”
羅償心領神會,連忙掏出包裹裡自己的備用鞋子,遞給少年。
傅夫人看他捧著那雙鞋鞠躬,十分珍重的道了謝,然後穿在腳上,眼睛眯起來露出個笑容。
可把她心疼壞了。
“這孩子太可憐了。雖然不會說話,但手腳健全,不如就在府上做個家丁吧,還能討口飯食。”
此言一出,那少年眼中亮起希冀,忙不迭跪下磕了三個響頭。
“誒呦呦,快起來,又不是什麼大事。”傅夫人將他拽起來,拍了拍沾上的落雪。“你可有名字?”
少年搖搖頭。
傅夫人轉頭對傅春柳道:“春柳,咱們家就你最有文化,給這孩子取個名。”
傅春柳剝著冬桔薄脆的外皮,隨口道:“他也不會說話,就叫啞奴吧。”
“你這孩子!”傅夫人柳眉倒豎:“看來我平時太縱容你了,這般不懂得尊重人。”
“怎麼了?取再好聽的名字,也總有人啞巴長啞巴短的叫他,還不如直接就叫小啞巴,省的惦記。”傅春柳隨手遞給少年一根小紅薯:“你說是吧,小啞巴。”
這狗屁不通的邏輯竟然還品出幾分道理,傅夫人隻得詢問他的意見:“你覺得如何?”
少年接過紅薯,乖順的點了點頭。
“好,那你往後就在春柳院子裡照看吧。”
“什麼!”羅償酸了臉色:“我不同意!”
開什麼玩笑,他才是大小姐的第一跟班!
“你有什麼不同意的?昌文昌武快成年了,馬上就可以跟著老爺走鏢,屆時你一個人乾三個人的活,我看你就同意了。”
“好了,夫人,我沒意見了。”
傅夫人安排妥當,還有一事不放心:“隻是溝通不方便,不如就讓他做些力氣活,也不用同你打交道,你看可好?”
傅春柳掃了一眼,視線停留在他燒焦的脖子上:“他也不是天生就啞巴,被燒壞了喉嚨才無法發聲,聽的懂話就行,哪需要那麼多溝通。”
“我們家的小祖宗,終於長大了,真乖。”傅夫人甚是欣慰。若是從前,傅春柳嘴裡指不定冒出什麼難聽的話將人打發走,如今卻是變了性子。
她都算是三百歲的老怪物了,還被娘親誇真乖,頓時覺得不自在:“娘……”
“你瞧,她還害臊了。”傅夫人掩唇輕笑。
幾人說說聊聊正好到了飯點,羅償布置好飯桌就入座了。啞奴也被叫過來一同用飯,本以為他流浪許久應當餓急了,沒想到卻很是守禮,隻夾著自己麵前那一點青菜默默吃著。
傅春柳尚在辟穀期,簡單意思兩口就放下筷子,謊稱累了要回房睡覺。
待回到房中,又在床上盤腿打坐調息。
西山靈氣相比城內要濃鬱的多,運轉經脈順暢,今日調息便比平常快了些時間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