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幻夢十六 阿黎,你要去……(1 / 2)

司黎沒有回頭,垂在衣袖中的手緩緩收緊,不知不覺間已經儘是汗水。

她牽強地笑了笑,“劍尊,我的話都說完了,已經一月多未回客棧了,我得先——”

“滄溟鏡在你身上。”

未說出口的話被打斷,司黎不可置信地回身。

清風拂過吹動少女額前的碎發,她搖著頭低聲喃喃,“不可能的,怎麼可能?”

滄溟鏡明明早就消失了,怎麼可能還在她身上?

晏行寂緊抿著唇,握著紅繩的手用力至骨節泛白,抬步走近她,身上冷香順著鼻息間傳來,她幾乎被他的氣息包裹。

“你被宋瑤卷進靈堂,險些被她殺死的時候,我與容九闕無法進去那方空間,那時滄溟鏡的神力泄露,將虛空撕開我才能進去救下你。”

“我見過滄溟鏡,它認了阿黎為主,它不會在彆人身上。”

晏行寂比她高上太多,他垂眸看著她,眼前的少女瞳孔微縮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紅唇微啟滿臉驚愕。

“不可能,我沒有滄溟——”

她的話尚未說完,腦海裡迅速閃過些什麼。

魔族為何要出動十二時方盤來抓她……

若是滄溟鏡在她身上,便能完美解釋。

他們要滄溟鏡。

身前的人好似瘋了一般,死死盯著她,被他視線略過的地方,都好似螞蟻爬過一般令她脊背發麻。

司黎不後退著,可身前的人卻步步緊逼。

晏行寂抬起暗紅的眸子看著她,“你又騙了我,你是阿黎。”

“我不是!”

“你怎麼可能不是!”

司黎的話猛地頓住,她隻覺得現在的晏行寂有些不太一樣。

他一雙眼紅的嚇人:“你又要如何騙我,你知道你有多少次露餡嗎?”

司黎試圖負隅頑抗,“我不是,我沒有滄溟鏡,我也不認識什麼阿黎。”

她看著晏行寂:“她死了,三百年前浮屠川崩裂的時候她就死了,你偏要自己騙自己。”

身前的人呼吸似乎在隱隱顫抖,麵前的青年高大的脊背恍若被折斷一般。

對上司黎倔強不認輸的眼神後,他忽地笑出了聲,眸底猩紅滾燙氤氳著瘋狂。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像是鬼魅:“那司姑娘,可識得這東西?”

修長的手攤開,一枝冰蓮在掌心中栩栩如生。

司黎的瞳仁微縮,目光緩緩碎裂。

“司姑娘,告訴我,這是什麼?”

她在那一瞬間,以為見到了剛認識的晏行寂。

淺笑著殺人,神情溫柔,手上的殺招卻毫不減輕。

她當然知道這是什麼。

岐山冰蓮。

阿黎的屍身隻是滄溟鏡當年用岐山冰蓮融合了她的一滴精/血打造的傀儡,逼真到即使晏行寂是渡劫也認不出。

但岐山冰蓮打造的傀儡之軀撐死隻能存在百年,而且傀儡之軀遇上原來宿主的血後便會瞬間化為原型,這便是唯一可以認出岐山冰蓮的方法。

當年她砸入東海之時便被滄溟鏡送走了,東海裡麵的那副軀體是那個傀儡,而東海的水勢那般洶湧,她以為萬無一失。

就算他能尋回來,方秉青他們一定會讓她入土為安的,畢竟魂燈都被滄溟鏡熄滅了。

她的死已成事實。

可晏行寂不僅將那傀儡軀體尋了回來,竟還保它三百餘年不腐。

瘋子!

司黎忍不住後退:“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不過就是一朵冰蓮,我還有些事情不方便久留。”

她轉身便要離開,腳步剛邁出一步,無形的結界將整個霧玉崖囊括在內。

這是……霧玉崖的護山陣法。

此陣法是晏行寂建造霧玉崖的時候布下的,他不在霧玉崖時候便會打開陣法,用來保護司黎不受傷害。

他布下的陣法,隻有他們兩人知道打開的咒語。

他在逼她,讓她動手打開陣法。

他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司姑娘,你今日走不了。”

司黎的喉口一陣發梗。

她轉過身,看著月夜下的人。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司黎問:“劍尊這是何意,是要光天化日拘禁女子嗎,你的禮義廉恥都喂了狗嗎?”

晏行寂隻是負手看她,喉結微動,唇瓣也在微微顫抖。

“劍尊!”

晏行寂開了口:“我隻是想要找回我的夫人。”

皎潔的月光下,他的眼角映出些許晶瑩的水光。

一聲呢喃隨風消散:

“我太想她了。”

司黎聽見了這句話。

晏行寂一步步逼近她。

“你說你不知道滄溟鏡,可它在你身上。”

“你說你不認識岐山冰蓮,可正是你的血讓阿黎的屍骸化為冰蓮。”

“你說你不是阿黎。”

晏行寂來到了她的身前,垂首看著近在咫尺的少女。

他微俯下身,與司黎平視。

他開了口:“可是這陣法隻認我和阿黎,我不會為你打開陣法,你要出去,便自己打開陣法。”

“若打不開,便與我在霧玉崖百年,千年,直到白首,直到老去。”

“與我在這裡化為枯骨,此間隻有你我二人,除了我你見不到任何人。”

瘋了,瘋了!

都瘋了!

司黎忽地便推開了他,靈力不要命地打向他,晏行寂絲毫不閃躲,生生受了她一擊。

唇角溢出血絲,他看也不看,隻是垂首看著司黎。

司黎跌跌撞撞後退。

陣法突然一陣波動,司黎驀地抬頭看去。

她感知到了熟悉的靈力,有容九闕的,還有……

方秉青和青霄劍宗的師伯長老們。

他們來了,就在陣法外。

司黎轉身,頭也不回地跑向結界陣法。

她將手輕碰上結界,閉眼默念記憶中的咒語,籠罩在霧玉崖的陣法波動,隨後……化為漫天金光。

照亮了漆黑的夜。

晏行寂笑了出來,越笑聲音越大,周圍寂靜,唯有他的笑恐怖駭人。

少女的衣擺翩躚,勾勒出朵朵波紋,頭也不回地要離開,即使已經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寧願暴露自己的身份,也要離開他。

心口處好似一把尖刀在攪動,疼得他直不起腰。

護山陣法打開,容九闕和方秉青,以及青霄劍宗的十幾位長老都已經來了。

見到司黎後,方秉青也忍不住怔愣了一瞬。

太像了,實在是太像了。

怨不得晏行寂會這般執拗。

可當年的阿黎死在他們所有人麵前,獻祭神魂,又被天下名劍斂鏡穿膛而過,根本不可能有活下來的機會。

阿黎的魂燈也已經熄滅,她再怎麼像,也不是阿黎。